无路可退 by 北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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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8章(修改前的版本)

林予深受萧尧的荼毒, 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震惊, 震惊中包含了恐慌。按照萧泽那些前男友的套路,不就是一年见不了几次面, 感情疏远然后分手吗?
而且他一直和萧泽朝夕相对, 要是几个月不见……别说几个月了, 就是几个礼拜不见他都受不了。
两个人背对背,萧泽刚刚做了决定, 还没坐实坐热乎, 估计正在继续权衡利弊。林予卷着被子头脑风暴,估量这段刚开始几天的恋情究竟会何去何从。
有困难, 找员警。
皮痒了, 找萧泽。
那情感出问题, 一定要找萧尧。
林予出溜进被窝里,悄摸地拿出手机。他不确定这个时间萧尧睡了没有,所以不敢打电话,只好发资讯:妖娆哥, 你休息了吗?
萧尧迅速回复:休息个屁, 我约了个猛男做运动, 被放鸽子了,操!
大晚上做什么运动呀,林予正纳闷儿呢,萧尧又发来一条:有事啊?深夜寂寞?
林予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场景,寒冷冬夜,外面飘着鹅毛大雪, 萧泽远在上千公里之外的山里,手机连信号都没有。他抱着陶渊明窝在床上,望着窗外、望着街灯、望着天花板,就这样昏沉地度过漫漫长夜。
一天、一星期、一个月,立春都魂飞魄散了,曹安琪都考上大学了,妖娆哥都长发及腰了,他终于和归来的萧泽见面了。
萧泽瘦了,叼着烟,脸上冒着层青色的胡茬,看见他之后呼出口白烟,反应半天才想起来:“噢,忽悠蛋啊。”
林予倒吸一口凉气,吓得从被窝里蹿下了床,他捂着手机冲进浴室,坐在马桶盖上拨通了萧尧的号码。对方接得很快,刚一接通,林予软软地叫:“妖娆哥,是我啊。”
萧尧极尽温柔地“嗯”了一声:“妈的你们这种青春小零,喊得我身子都酥脆多汁了。干吗呀,大晚上不睡觉骚扰我,失眠多梦了?”
林予蜷缩着,穿着睡衣很冷,说:“妖娆哥,我哥说他可能要回研究院了。”
“什么?!也是……迟早有这一天。”萧尧貌似在抽烟,呼气声有点大,“他那专业水准不在研究院就糟蹋了,而且他又不是混吃等死的人,肯定要回去的嘛。”
林予不自觉地点点头:“我知道,我也觉得他开个书店太屈才了。但是我,我不是听你说了他的感情经历吗?我不想重蹈前人的覆辙,万一我也变成前人怎么办啊。”
萧尧幸灾乐祸:“那我们后人就有机会了呀!哈哈!”
林予也料到了对方会这样,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他第一直觉就是要找萧尧求助。不管萧尧说什么,安慰也好,呲儿他也罢,感觉都能让他放松下来,不再那么忐忑紧张。
某种意义上,萧泽像大哥,萧尧就像……大姐。
“姐……不是,妖娆哥。”林予心虚地往浴室门口瞅了眼,把声音压得更低,“一般我哥想好了事儿,是不是就不会改变主意了?”
萧尧回答:“是。弟弟,我告诉你,人要活得潇洒又有派儿,那说一不二是必须的。就拿我来说,我去商场试粉底液,我说要最白的,柜员说我适合第三白,难道我会听吗?不行,我一定要最白的!老子就是最白的!”
林予压根儿就听不懂萧尧举的例子,努力把话题拐回到正轨上:“那就是说我哥不会改变主意了?”
他其实并没有私心到要萧泽为了感情放弃事业,萧泽根本不是那号人,而且他那么喜欢萧泽,是绝对不希望让萧泽有所牺牲的。
他就是想找个平衡点,最起码别让他们对彼此淡了。
萧尧沉默了片刻,在静静想招儿,最后郑重其事地说:“弟弟,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,时间足以战胜一切,没有冲不淡的爱情,只有不够久的分别。”
林予的屁股都把马桶盖捂热了,他难过地想,连妖娆哥都这么说了,看来情况真的不容乐观。萧尧没得到回应,又补充道:“但是你也不要灰心,把握当下,脱光了坐他身上,走之前开心一天是一天。”
“妖娆哥,你别说了。”
“看开点,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?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地安门,人说地安门里有位老妇人,犹在痴痴等。”
“妖娆哥,你别唱了。”
“你才十七,等到老是不可能的,也许成年之前就各奔前路了。其实我隐约感觉到了,萧泽兜兜转转到最后,估计是找个他们研究院的同事,俩人携手并肩报效祖国、共效于飞。”
林予的三魂七魄都被萧尧捶散了,剩着最后一口气道了“晚安”,挂掉电话后又在马桶盖上坐了十分钟。
重回卧室,萧泽已经睡着了,眉头微蹙,陷入睡眠中的脸依旧那么冷峻刚毅。林予窝在这副高大的身躯旁,拥抱安全感之外,奇怪为什么还是算不出萧泽的一星半点。
按道理说亲密度已经挺高了,怎么还没攻克。
他真的太想知道萧泽的情路有几条了,太想知道萧泽最后的伴侣什么样了。
揣着一肚子心事,林予挨到三更半夜才睡着。第二天出门算命都睁不开眼,像个半瞎,眯着条缝给人家看相。
林予劝自己心大一点,别再纠结情感道路的前景了,还是盘算一下什么时候才能发展起来上门看风水这项业务吧。毕竟他这工作只需要上早班,其他时间都太闲了点。
就这么半死不活地寻思了一天,连午饭都忘了吃,好在晚上萧泽要带他参加聚餐。林予临行前翻出来孟老太给他买的新衣服,一直没舍得穿,今天必须要装扮上。
地质考察队常年在外,一起打过野味,也一起围着吸溜过泡面,是真正在荒山野岭和草原阡陌并肩战斗过的一队人。
他们相处的时间远超过和家人朋友相处的时间,他们用双脚丈量了寸寸国土,量完还他妈要采样研究。
萧泽带林予准点到达餐厅,一上楼就被许久没见的队友同事们包围上来。林予稍稍后退,等待萧泽和其他人打招呼。
接连不断的“萧队”涌进耳中,萧泽最后都烦了,直接做了个“就此打住”的手势:“行了,我点头都觉得累。”
有人带着家属,萧泽看到后扭头把林予拽到旁边,向同事们介绍:“我弟,林予,会算命。”
林予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不太好意思,但是很大方:“大家好,我叫林予,来蹭晚饭。算命的话,算得比较准,回头客挺多的。”
他这自我介绍有些逗人,立马有几个起哄的要找他算。这一层被研究院的人包圆了,几个科室的同事都在,其实年底大聚餐的话还没到日子,但考察队又要出征,所以提前了。
终于落座,菜品还没上齐,期间不断有同事来和萧泽聊天,有闲话家常的也有咨询意见的,萧泽都耐心解答,实在嫌弃的时候便怒踹一脚。
林予坐在旁边喝可乐,他觉得萧泽的状态和平时不一样,甚至觉得萧泽平时应该是在……随便地生活。
起床了,那就去跑跑步,到饭点儿了,那就吃口饭。招呼客人、写论文赚外快、抱着猫坐在门口看夕阳,似乎都是可有可无的。
萧泽做那些的时候也许没带有任何感情色彩,无所谓辛苦或享受。而此时此刻完全不同,他在旁边的嬉笑怒骂都饱含着情感,用句俗气的话说,是眼里有光。
“弟弟,能喝酒吗?”
林予回过神,见一位年轻的小哥正在给大家倒酒,他端起杯子接住了对方为他倒的酒,说完谢谢,把杯中一半的红酒倒入了萧泽的杯子里。
正好萧泽聊完回头,问:“能喝么?喝不了就都倒给我。”
林予说:“哥,我想跟你干杯。”
他昨晚纠结担心的半宿,现在全都释然了,不想再惦记还未发生的事儿,只想跟萧泽庆祝一下。“哥!”他擡手碰了萧泽的杯沿,“庆祝你重回考察队!”
林予一声喊完,周围顿时静了。两秒钟后,众人纷纷回神,有的欢呼,有的鼓掌,有的摇晃着香槟喷得到处都是,要一齐庆祝萧泽归队。
林予傻了:“你还没告诉同事们吗?”
“没有,昨晚刚想好。”萧泽被人从后面摇晃着肩膀,“你不是不乐意我回去上班么?”
林予装傻:“没有啊,上班好。”
“少来,躲浴室和萧尧唠叨半天,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?”萧泽被起哄上台讲话,还被塞了话筒。他对林予说完便起身走到大厅中央,拍拍麦克风,清了清嗓子。
萧泽扫视一圈:“休息了几个月,好在人还没变懒,正好想冬天去山里看看雪景。别的没什么了,主要是想我那辆越野车。”
大家都不干,还让他再说两句。其他同事还好,考察队的队友们都知道他当初休假走人的原因,副队问:“萧队,这回对人员安排有什么要求吗?”
萧泽回答:“没什么要求。做得不好大家都可以帮,不好好做就趁早甭掺和了,就这些。”
林予贴着椅背,感觉萧泽在训话,在立规矩。他向来没人管,顶多被城管治一治,这下亲眼见萧泽在满厅的人面前撂话,心里忍不住惴惴。
毕竟萧泽不是最大的领导,也不是最资深的专家,萧泽会不会得罪人啊。
这时副队凑过来问他:“弟弟,你哥在家训你么?”
林予装逼:“我哥都是听我的,我让他往北他就直冲北二环了,我还得拽他。”
萧泽说完了,在又一片掌声和欢呼中回到座位上,之后院长讲了两句,等菜上齐聚餐终于正式开始。座位都是按科室坐的,吃了一会儿后大家都满场飞,林予盛了碗八宝饭低头吃,突然被一位喝多的大哥搭上了肩膀。
大哥说:“萧队的弟弟,来,给我算算财运!”
林予被酒气熏晕了:“大哥,你这条皮带是爱马仕的,就不用我算财运了吧!”
“识货!最新款!”大哥脸蛋儿绯红,“他们都叫我巴哥,因为我姓巴,叫巴彦,巴彦在满语里就是富贵的意思。”
林予立刻改口:“巴哥好,你是领导吗?”
“我不是,我跟着你哥混的。”巴哥热切地搂着林予的肩膀,“我家不缺钱,我干这个纯粹是为了理想。那不算财运了,算算事业顺不顺利。”
林予没有真算,但非常真诚:“顺利,因为我哥归队了,他会和你们一起为了理想努力工作的。”
巴哥眼睛一红,像是要哭:“弟弟说到我心坎里了,你知道陈风么?那是我徒弟,他出事以后最难过的就是我和萧队。萧队休息了几个月,但是哪怕休息几年,我知道他迟早也会回来的。”
“为什么?”林予问,“休息太久,就有人代替他了吧?”
“单纯了不是?”巴哥没真的哭,这会儿是真的笑了,而且笑眯眯,“整个研究院又不止一支考察队,也不止一个队长,虽然我们队确实比较牛逼。不过啊,只有萧队敢甩手歇几个月,晾着那帮领导,也就他敢站在大厅中央立规矩,讽刺个别拖后腿的专家。”
林予有点虚荣心作祟:“嘿嘿。”
“你知道为什么吗?噢,你是他弟,肯定知道。”巴哥八卦急刹车。林予差点被噎死,急道:“我哥在家不爱谈工作的事儿,您告诉我是为什么吧。”
巴哥酒劲上来:“他当初是院里请来的,要不是老院长和你姥爷是同学,他还不来呢。”
这个姥爷应该是指萧泽的姥爷,也就是孟老太去世的丈夫。他问:“那我哥以前在哪儿工作啊?”
“哎呀……你是不是他弟啊,怎么这都不知道。”巴哥说得口干舌燥,又喝了半杯,“你哥以前是测绘局的,我们有一年进山,还见了他们以前留的测量标志呢。写着‘总参谋部测绘局’。”
林予和巴哥勾肩搭背聊了半天,他了解了许多萧泽的工作事迹,有光辉万丈的,也有苦闷不堪的。他本以为萧泽在他心里的样子已经足够丰满,今晚才知道他见到的也许只是冰山一角。
但是这冰山一角,正好有萧泽的一颗真心。
后来又被巴哥灌了酒,聊着天高兴,难免多喝两杯。林予捧着酒杯开始傻笑,都忘了吃那碗八宝饭。
萧泽也和同事们聊得很开心,酒过三巡稍作休息,他回到原本坐的那桌,走到林予的椅背后面敲了下林予的头顶。
“哥!”林予扭过头,“我认识巴哥了!”
“是么,巴哥酒量最差。”萧泽拉开椅子坐下,“吃饱了么?”
林予点点头,他之前时不时观望萧泽那边,知道萧泽没怎么吃,便伸出手:“划拳么,输的听赢的吩咐。”
萧泽接招,第一句居然输了。
林予夹了个狮子头:“你把这个吃了。”
萧泽吃完来第二局,又输了。
林予夹了个烤羊排。之后把桌上全夹了一圈,最后还盛了碗八宝饭。萧泽呼噜呼噜吃干净,擦擦嘴说:“你这是学我。”
林予心知肚明:“那你还故意输。”
“逗你啊,来,最后来一局。”萧泽侧身半包围着林予,伸出手后戳了戳林予的指尖。林予倒了一杯酒,决定萧泽输了就让对方喝。
“开始。”
“五!十!十五!靠……”
林予输得干净俐落,心想原来萧泽最后这把是要报仇。他伸手拿起酒杯开始喝,喝到一半有些困难,等喝完已经晕乎了。
萧泽说:“我赢了,要求是你要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。”
林予懵了:“你不早说,我白喝一大杯!”
“我又没让你喝,傻缺。”萧泽擡手揩去林予嘴角的酒滴,低声问,“忽悠蛋,我要回考察队了,也要参加即将开始的专案,你真的没有意见?愿意我走?”
林予在桌下抓住萧泽的手:“其实我昨晚确实不愿意,但是我就算不愿意也是因为不想和你分开,我怕和你的前任们一样。”
萧泽问:“现在改主意了?”
“嗯,改了。”林予感觉到整只手都被萧泽包裹在掌心,温暖至出汗,“我希望你去做想做的事情,就像我喜欢算命,如果你再也不让我给人算命,我肯定就不要你了。”
萧泽吓唬他:“你不要我要谁?陶渊明?那我明天就把他红烧一下。”
林予想起来陶渊明顶自己的屁股,还误会是萧泽,顿时沉浸在不可名状的幻想中。接着脑袋越来越晕,红酒的后劲真凶,他看东西都要重影了。
聚餐圆满结束,各找代驾回家,但是代驾不管送上楼,林予只能被萧泽搀着往回走。出了电梯直奔家门,萧泽觉得像拖着口使不上劲的尸体,开门用力一提,单手勒着腰就把人提溜进了屋。
林予晃晃悠悠地颠簸着,任人摆弄无力反抗。经过客厅,他晃见了俩电视,经过餐厅,又瞥见了俩餐桌,最后被扔在床上,又看见了床边站着的俩萧泽。
虚虚实实,实实虚虚,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。
“哥……”他异常迷茫,“我脱光了坐你身上会怎么样啊……”
萧泽解衬衫扣子准备去洗澡,说:“会感冒,吃感康。”
“哈哈,你好幽默。”林予翻个身,但仿佛翻的不是自己,是地动天摇的周遭环境。他爬向床头靠着,脸上还挂着傻笑:“我会感冒,你会怎么样啊……”
萧泽做了个深呼吸:“要不你试试?”
林予狂摇头:“嘿嘿,我好害羞哇。”
萧泽没看出来这醉蛋有什么害羞的,倒是什么不害臊的话都敢说。他光着膀子进浴室洗澡,半路又折回来往床头柜上放了杯蜂蜜水。
林予始终靠着床头,晕晕乎乎,他捧着温热的蜂蜜水啜饮,甜得直蹬腿。太撑了,只能喝下去三分之一,他把杯子放下,掏出了亮起萤幕的手机。
“妖娆哥来消息啦。”他咧着嘴打开,看见一行熟悉的字,“弟弟,给你看个好东西。”
林予点开连结,页面直接跳转到一则视频,载入了几秒,画面清晰起来。他凝神屏息,醉眼朦胧地瞧着手机萤幕。
因为重影,他看见了四个男的。
个子高的两个躺卧在床上,个子低的两个浑身赤裸地坐在对方身上。林予的笑容逐渐消失,瞳孔里映着那两具上上下下的身体。
下面的大哥掐着上面大哥的腰,都掐红了。
上面大哥叫得好大声,都要哭了。
林予神志不清,手机好像漏了电,电流顺着他的指尖过遍全身,热烫非常,有一处地方,热烫之处还充斥着酥麻酸胀。
“难受……”林予半眯着眼睛环顾卧室,空闲着的手同时伸下去挑开了裤腰。他往下褪掉了长裤,单手不方便就身体蠕动着配合。
两条腿终于解放,触碰到冷空气有些不适。他扯开被子盖在了身上,而盖好后忍不住立刻伸手,揉着腿间的地方,看着手机上的画面,脑子里想的却是不在场的人。
很短的小电影结束了,浴室中的水声也同时停止。
林予目光涣散地盯着空气,仰着脖颈细细喘息,门打开的声音、走过来的声音、喊他的声音,任何动静都不能让他停下来。
“忽悠蛋,去洗澡。”
萧泽擦着头发走到了床尾,也终于发现了林予的奇怪。他顶着毛巾走至床边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滩软骨动物。
“忽悠蛋,你在做什么?”
“哥……”林予的眼神无法聚焦,只会傻傻地笑,“我……我在那什么……”
萧泽俯身抓住被角,缓缓掀开,被子下的情景一览无余。林予微微张着双腿,两手握着自己的小棒子来回搓弄,已经湿了。
林予终于说清楚,仿佛分享快乐:“哥,我好硬啦。”

39章(修改前的版本)

这世界上的人成千上万种, 各有不同。有的慈悲为怀, 有的真不是个东西。萧泽出过国,也饱览过中华大地各处的风土人情, 但真没遇见过林予这样的。
说他天真, 他能毫无障碍地说些不知羞臊的话, 能直白地说“喜欢”,能不加遮掩地袒露自己的兴奋状态。
可矛盾的是, 林予又容易害羞, 对视片刻或者招逗一句就能让他面红耳赤。你就算和他朝夕相处数月,也摸不清这家伙的敏感点藏在哪个神经末梢。
萧泽就着明亮的灯光掀起林予上身仅有的那件薄毛衣, 对方的腹部完全露出来, 平坦又紧实, 在用力绷着劲、吸着气。
林予虽然喝多了,虽然动情得不能自已,但也明白这裸露出人前有多出格,他紧紧握着自己的东西,微弱绵延的快感令他没力气去抻被子。
他想并紧双腿, 可是被酒精麻痹的头脑发出了指令,行动力却无法跟上,只能无力地微微张着。“哥……”他沙哑着嗓子喊了萧泽一声,“别看我……你别看……”
萧泽的目光不曾移开过半分,人的视野范围具体精确到多少他不知道,但他知道自己的一双眼睛能把林予全身锁定,从皮到肉穿透剖解,无论是脸上的残红, 还是腿间的液体,哪一处他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“忽悠蛋。”萧泽放低身躯笼罩住林予,面上的镇定与平时无异,眉宇间却涌着阵暗波洪流,“弄得出来么?”
林予恍惚着停下动作,着急地说:“弄不出来……我不弄了……”
他果真松开手,把手心的汗还是别的什么在衣角上蹭干净。骨碌起身想下床离开,腿间的小棒子还挺立着晃了晃。
萧泽从掀了被子就受刺激,到当下这秒,刺激已经受大发了。
他拽着林予坐到自己身上,一手分开那两条打颤着腿,直接顺着光滑的皮肉摸上去,带着掐揉的力道和压抑的欲望,不算温柔地团住了林予的要害。
有力的大手在腿间肆虐,林予躬起身体,像只被煮熟泛红的虾子。可是到了最折磨人的关卡,又绷直腰背扬起脖颈,逸出长长的一声轻吟。
抽丝一般,力气一点点被抽干净,他整个人都要呈真空状态。可是渴望与感激又战胜了身体上的刺激,他极缓慢、极迟钝地擡起手,小心翼翼地攀上了萧泽的肩膀。
萧泽怀中瓷瓷实实,满满当当,手下的身体青涩可爱,鼻间的气息是红酒和蜂蜜混合的香甜。林予仰头靠在他的肩上,他稍一侧脸俯首,就能堵住那两片微张的薄唇。
林予从未如此舒服过,和第一次时不同,那次更多的是紧张,而且还有露馅后的恐惧。这回从身到心完全地被爱意浸泡,苦浸泡,不论轻重都是萧泽在疼爱他。
他没哭,但是流眼泪了。
他吮着萧泽深入口中的舌尖,像小猪一样哼哼。
他浑身脱力渗出一层细密汗水,两腿夹着萧泽的手掌,被酸意直接激得昏了过去。
萧泽抱着这只爽完酣睡的醉鬼进浴室清洗,忍不住照了照镜子。男人都是视觉动物,但针对的从来不是自己,他也一样,没研究过自己的长相水准。
无心探究帅不帅,有多帅,反正至少五官端正。
也没注意过自己的腹肌,虽然他有,但没刻意练过。
萧泽此刻照着镜子,看着镜子中自己的那张脸和肌肉,想:这他妈应该就是柳下惠吧!
太阳照常升起,林予像回到了母胎,舒适地蜷缩着,自己形成了一层保护罩。不过他把萧泽也罩在了里面,因为睡前萧泽抱着他,现在他怀抱着萧泽。
睡意逐渐褪去,林予闭着眼睛想要挽留。从此君王不早朝,他一个穷算命的,为什么不多眯会儿呢?紧了紧怀抱,他觉得手感不太对头,萧泽的身体怎么软乎乎的。
林予终于睁开了眼,靠,哪儿还有萧泽啊,他怀里塞着个大枕头!
“哥?”林予朝浴室喊了一声,没人应,“哥!表哥!”
他分贝等级够高了,三居室都能被穿透,但是穿透过去又反射回来,没有任何回复。林予爬下床,趿拉着拖鞋在几个房间找了一圈,确定了家里就他自己一个。
刚才急着找人没注意,这会儿停下才总算觉出身体的不适来。有良心的说,不是不适,是格外舒适,昨晚的酒劲已经消散,可是腹间酸软的爽劲儿还缠缠绵绵。
林予靠着卧室门春情荡漾,细细回味了一番,也红透了一张小脸儿。他年少轻狂血气方刚,俗话说十七八的男孩儿最孟浪,他可算知道了。
但是不应该醒来以后依偎着对方说几句甜言蜜语吗,然后开启一天的新生活。萧泽也不知道去哪了,林予担心地想,会不会萧泽怪他昨晚自己先睡了?
还没理清头绪,萧泽的来电及时赶到。林予接通,第一句就说:“哥,对不起,我昨晚不该先睡着,我下次不会了。”
萧泽顿了片刻,估计是没反应过来,而后才说:“你以为我生气了?”
“没有吗?没有就好!人活几十年不容易,莫生气!”林予回到床边坐好,“哥,你去店里了吗?”
萧泽回答:“我在研究院,这回的专案马上就出发了,好多事儿要赶紧准备。”
林予善解人意地说:“那你忙吧!中午记得吃饭!”
萧泽压低了声音:“想吃什么发资讯给我,晚上回去给你买。乖。”
电话挂断,林予坐在床边叹了口气。有句诗叫“少年不知愁滋味”,小孩儿的发愁相和少年人的发愁相一般都招人乐,因为觉得他们还年轻,应该是不懂什么愁苦滋味的。但林予现在是真的愁,忧愁。
萧泽要走了,起码一两个月。
他支援萧泽回去工作,但是已经开始想念对方了。
林予叹了四个八拍,叹完换衣服叠被子,离开之前还打扫了房间。他没去摆摊儿算命,也没去猫眼书店,直接打车去了北区的仓库酒吧。
萧尧的粉红色跑车像盛开在这几间破仓库中的一朵娇花,自信美丽又闪亮,一如它的主人。林予走到妖娆外面向里望,还没营业,服务生也还没上班。
正犹豫着去哪等等,酒吧大门从里面打开了,林予扭头一看,见萧尧披着头发从里面出来,细眉微蹙,好像带着起床气。
萧尧踩着拖鞋,穿着睡衣睡裤,外面裹着件长及小腿肚的大毛衣。一阵冷风袭来,他拽拽前襟裹紧身体,脸颊边影响视线的头发被吹起,他看见了站在几步之外的林予。
“妖娆哥,你干吗去?”
“我买东西,你干吗来?”
“我找你,想你了。”
“那正好,来哥这儿。”萧尧朝林予招手,待林予走到身前便塞给对方两百块钱,“去街口的便利店买瓶润滑剂,货架上没有,跟老板说我要的,他知道。”
林予握着钞票没琢磨:“看来你经常买。”
萧尧说:“废话,早说了万零从中过迷死一万零一个。”说完打个冷颤回酒吧,嘟囔着,“丫的真娇气,用别的还不行,欠操。”
林予跑着去的,激动。也不太准确,反正内心不平静。怎么每回和萧尧接触,对方都能带给他惊喜?
买好加速跑回去,他直奔酒吧里隔断出来的小卧室,一掀帘子就倒吸一口淫霏之气!萧尧光着膀子压着江桥,江桥貌似也没穿衣服,但被子在腰间堆着,看不出什么。
“妖娆哥!给!”林予递上了润滑剂。
萧尧接过扔给江桥:“自己抹完了捅开了,我刚做的指甲,怕水钻划你个肠道出血。”
林予转身背过去:“妖娆哥,你真不心疼人。”
“我怎么了?睡着觉把我弄醒,差一个小时就睡够美容觉了,我怪谁去?”萧尧说完一巴掌抽在江桥的屁股上,“别他妈摇了,当着孩子要点脸。”
江桥的衬衫西裤丢在沙发上,眼镜丢在床头柜上,整个人哪还有斯文相,哼哼唧唧地说:“弟弟……你先出去……”
林予溜之大吉,然后窝在酒吧角落的位子上等待云雨消散。叫声阵阵,他痛苦地发现,江桥哥叫得浪,妖娆哥叫得媚,混在一起差点把他听萎了。
这白日宣浮的一场情事进行了一个多小时,俩老板总算赶在员工上班之前穿上了裤子。江桥没起,在小卧室里休息,萧尧仍旧裹着那件长毛衣,顶着凌乱的长发洗漱。
他戴着发箍叼着牙刷,因为完全没化妆所以皮肤细纹都能看清楚。林予打量了片刻,很实诚地说:“妖娆哥,你要多注意休息,不然精神不好显得老。”
萧尧问:“是不是看着比你哥老?”
林予点点头,萧尧含着牙膏沫大骂:“废话!我本来就比他大!老子都三十二了,三十二!我的青春小鸟飞走好几年了!”
林予急忙安慰:“人都会老的,妖娆哥,你其实不像三十多的,尤其是扎着头发的时候,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。”
萧尧立刻扎起头发:“弟弟,你心肠很善良,哥喜欢。怎么了,来找我什么事儿?”
“其实也没什么事儿。”林予都忘记来意了,“我哥回研究院了,很快就要出发,我没心情看店,也没有什么朋友,所以就想来找你玩儿。”
萧尧去漱了个口,回来坐旁边搂住林予:“弟弟,让他走嘛,你不要管那个破店,房产证写你名字了吗?一个月给你开的钱多吗?”
林予摇头,萧尧继续道:“等他走了你就来我这儿,这间妖娆一晚上别的不多,就他妈帅哥多,妖娆没喜欢的,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。千万不要走萧泽前任的老路。”
萧尧的人生小妙招太多了,给林予灌输了一天,后来江桥实在听不下去,偷偷给萧泽打了通电话。萧泽刚复职忙得要命,还要和整队人做专案准备,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。
林予在妖娆酒吧待了一整天,晚上窝在沙发上看演出,双双对对的情侣晃人眼睛,他就低头只看着杯中的可乐。
昨晚已经醉过一次,不敢再喝酒了。
十一点多人气最旺,整片酒吧群都环绕着音乐,所以研究院的越野车刹停在门口时被掩盖住了所有动静。
萧泽下车,勾着车钥匙,拎着包麦当劳。浑身带着工作一整天之后的杀人狂气质,一进妖娆的大门就吸引了不少目光。
萧尧坐在高脚椅上迷醉,摇晃着酒杯发嗲:“你这个没良心的,我今天教小弟寻开心,等你们俩分了,我就又有机会了。”
萧泽看向江桥:“你俩什么时候操出感情?”
“谁跟他有感情,排遣一下就得了。”江桥推推金丝眼镜,端上一杯刚煮好的咖啡,“开车就别喝酒了。”
萧泽端上咖啡环顾四周,锁定到角落位置后径直过去。他身上非常淡的烟味和孟老太送的那瓶香水味混合著,还没绕过沙发就惊扰了玩手机的林予。
“哥!下班了!”林予扔掉手机,像等家长接放学的幼稚园小孩儿那么兴奋,并且还要求表扬,“我没喝酒,只喝了半杯可乐。”
“嗯,我也不喝酒了。”萧泽拾起林予的手机,萤幕还亮着,页面显示着编辑到一半的短信——哥,加班记得吃晚饭。
萧泽问:“你吃了什么?”
林予的肚子咕噜一声:“我没吃,今天特奇怪,不怎么饿。”
“甭装了,凑合吃个速食。”萧泽打开那包麦当劳,摸了摸还热乎,“我也没吃,一起。实在不想吃就先垫两口,回家给你做蛋炒饭。”
他本来答应了晚上买好吃的,结果忙到了这个时间,等于失约。
林予吃得很香,把肚子撑圆才擦擦嘴。这里的夜生活离结束还早,但是他们俩准备回家了。越野和吉普都很吃苦耐劳,许久没开,萧泽开着感觉差不多。不过林予感觉很不一样,他坐在越野车的副驾上,看着座套上印的考察队字样,知道离萧泽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了。
凌晨时分的停车场相对安静些,只有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比较此刺耳,萧泽在空位上停好,熄火拔钥匙后就连那一点声音都没了。
“忽悠蛋,”他忽然出声,“这辆车坐着舒服么?”
“舒服。”林予扭头看着对方,感觉萧泽的架势像要聊几句,不着急下车。萧泽用手掌拍了拍方向盘,说:“我们外出考察除了越野还有皮卡,这辆跟了我好几年,走了好多地方。”
林予不知道该接句什么话,温吞吞地问:“这次也开它?”
萧泽回答:“嗯,过两天走的时候就开它。”
车厢里一切归静,林予抓着安全带抿了抿嘴。萧泽说过两天走的时候,过两天就要走了。他晃晃脑袋,安慰自己这个“两天”也许只是泛指,没准儿还有好几天。
“忽悠蛋,怎么了?”
“没怎么,我挺好啊。”
“瞧那委屈样儿,好什么好。”
“哥,我就是……就是想祝你一路顺风。”
林予说完被伸过来的大手掐住下巴,他被迫把脸转回去,迎面就撞上了萧泽的嘴唇。萧泽的身体里没什么柔情基因,哪怕在车厢里接吻这种浪漫的片刻,也像要把人生吞下去。
不是急切的凶蛮,而是压制性的施予。
林予喘不过气来,双唇在舔舐下发热变红,那点红一直蔓延到耳根,他被困在安全带下,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扭动起身体。
“哥……”他终于说出,“我舍不得你走。”
“啪嗒”一声,萧泽解开了他的安全带,再用指腹揩去他唇上的口水,说:“走是已经尘埃落定的,不用难过。”
林予被吻至滚烫的一颗心瞬间冷却,下车后一路跟在萧泽后面回了家。他当然明白萧泽会走,他是支持的,但舍不得也是默默存在的。
“哥,我帮你收拾行李吧。”林予洗完澡就挽起袖子帮忙,与其磨磨唧唧地摆着副愁苦相,他更愿意实际帮萧泽做点什么。
现在是冬天了,带的衣物都比较厚重占地方,三口大行李箱摊开摆在卧室地上,走路都不好下脚。萧泽拎着工具包进来,说:“有一个是放备用工具的,我自己弄吧,你先睡。”
林予到底才十七,本来有点心事,结果立刻又产生了好奇:“哥,都有什么工具啊?”
萧泽蹲在他旁边,打开工具包说:“地质四宝。这是地质锤,地质包,登山鞋和指北针,还有样品袋什么的。”
林予拿着指北针看:“这是罗盘,跟我看风水用的罗盘不太一样。”
“废话。”萧泽笑他,“有的时候去山里,当地比较落后迷信,觉得我们下钻机或者挖深槽会坏了他们的风水,村民们都联合抵抗。”
林予像听故事:“那怎么办啊?”
“掏钱呗,还跟他们干仗啊?文明科研懂不懂?”萧泽把备用工具包塞行李箱里,“找领头的人私下谈,给钱补偿,越穷的地方越迷信,因为寄托了幻想和希望,这世上哪个人的本质不是为了过好日子?”
林予说:“我不是啊,我是为了兼济天下苍生,顺便……”
“顺便什么?”
“顺便……和你胡搞八搞。”
萧泽忙得一整天没抽烟,这会儿放松着便犯了瘾,笑着拿上烟盒去了阳台,抽完还观了观天象。“忽悠蛋,帮个忙。”他抽完进来朝浴室走,“来,林师傅,刮胡子。”
林予跟着:“不要了吧,上次都把你的脸划破了。”
萧泽打了满手的泡沫,随便抹了抹便抱臂等伺候。林予见状只好拿起刮胡刀,凑在萧泽身前小心地动作。他像被按了放慢键,划拉一道要好半天,几分钟过去了才刮完左脸。
萧泽打个哈欠:“蛋,咱们动作快点儿,一点多了。”
“你别催我。”林予一脸郑重其事,比研究院开通报会的领导还严肃,“哥,我总觉得给你刮完再睡一觉,你就要出发了。”
萧泽拍拍他的屁股:“可怜兮兮的,萧尧今天教你什么了?我听听。”
林予嘻嘻一笑:“妖娆哥说等你走了,要带我火辣辣。他说妖娆别的不多,就帅哥特多。不对,是特他妈的多。”
萧泽掐住那点屁股肉:“今儿晚上不就在么,有看上眼的帅哥么?”
林予咬住下唇,露着门牙,喜感又害羞地点了点头。他感觉到掐着屁股的大手立刻加重了力道,小声说:“有一个真的特别高,特别帅。”
萧泽喉结滚动:“忽悠蛋,发言之前考虑下自己的人身安全。”
林予被掐着屁股贴住萧泽的胸膛,仰起的鼻尖都蹭到了萧泽脸上的泡沫。他继续斗胆直言:“不是你先问的吗?本来就帅,还买了麦当劳给我吃。”
萧泽低低地笑起来:“德行,学会逗我了?”
林予把最后那点刮干净,挣开对方的怀抱让萧泽洗脸。他搁下刮胡刀,踌躇片刻从背后抱住了萧泽,待萧泽洗完站直,他就把脸贴在了萧泽的肩膀上。
“哥,你每天给我发短信,没话想说,发个标点就行。”
“山里没信号。”
“那一有信号你就发,我等你。”
“你知道我不爱发短信,麻烦。”
林予松开手,他以为萧泽会答应的,他觉得两个人交往时分开的话,保持这种程度的联络并不过分。现在只好安慰自己,萧泽的工作太忙太辛苦,顾及不到也是没办法的。
萧泽从架子上拿了瓶没开封的洗面乳,说:“把整理袋拿进来,我收拾点洗漱用品。”
“噢……”林予没有任何纠缠,直接跑出去拿了趟袋子。萧泽指挥着他拿东拿西,洗面乳香皂洗发水沐浴露,已经装了一大包。
“拿瓶凡士林。”
林予装好。
“润唇膏,拿俩。”
林予想冬天户外作业真辛苦,萧泽都要抹嘴唇了。
“那瓶黄色的。”
架子都要空了,林予拿下一瓶淡黄色的液体,瓶身都是英文,他看不懂,而且感觉洗漱用的东西都已经拿全了,于是随口问道:“这是干什么用的?”
萧泽说:“干你用的。”
林予吓得把瓶子掉了,圆溜溜的俩眼要跳出眼眶似的。他知道萧泽流氓起来不是人,偷偷瞥了眼对方,见萧泽挂着淡淡的笑。
他气不打一处来:“那不用带!”
“怎么不用?”萧泽擡眼看着他,笑容很浅,笑得很坏,“我把你也带上不就行了?不然又护手霜又润唇膏,我给谁用?”
林予懵了,这是什么意思?萧泽要带他一起走吗?!
他惊喜得话都说不利索:“哥,你要带我一起去工作?真的?!我能去?我跟着你吗?”
萧泽不紧不慢地解释:“把你扔这儿不定被萧尧祸害成什么样,我可不放心。您不是懂风水么,探探路,就当带个小工。”
林予蹿到萧泽身上:“哥!我吃苦耐劳!任劳任怨!”他说完有点疑惑,可能是幸福来得太突然,太难以置信,“可我真的能去吗,我不是你们单位的人,连临时工都不算。”
“理论上是不行的。”萧泽脸不红心不跳,“那实际上我就滥用职权了呗。”
林予吓得松了手:“啊?!那你是不是有污点了……”
萧泽笑出来:“什么狗屁,没多大事儿,快收拾完睡觉了。”
一切困难都迎刃而解,再也不用自己郁闷了,林予咧着嘴装好那几只袋子,装到最后一只看见那瓶黄色的液体,默默地想,这真是干那个用的吗……
他不懂就问:“哥,真的要那个我吗?”
萧泽差点笑喷:“逗你的,那是免水洗手液。”
“噢……”林予吸吸鼻子,怎么感觉并没有太高兴。

49章(车)

林予通过萧泽惊讶的目光知道自己这个忽悠蛋又升级了, 他讪讪地捡起金条塞回兜里, 起身后努力遮挡着,迅速躲开了萧泽的注视。
好烦啊, 刚挨训不久, 是不是又要来一场?
他要是把金条分一半给萧泽, 萧泽能闭嘴吗?
“林予。”萧泽出声,“来, 过来。”
林予恨这个水坑太小, 不然他就一头栽进去自尽。细数他和萧泽的点点滴滴,对方无论生气还是什么, 都是喊他“忽悠蛋”, 很少喊他大名。
一般家长喊孩子大名, 那就代表着没好事。
他磨蹭过去几步,吭吭唧唧地想撒个娇:“哥,干什么呀。”
萧泽直截了当地问:“兜里装的什么东西?哪儿来的?”
林予擡头看看树上的鸟,再低头看看地上的碎石, 不打自招:“是向大哥给我的金条, 分别是元旦礼物、新年礼物、元宵节礼物和生日礼物, 让我买好吃的和新衣服。”
萧泽像听了天方夜谭,向洧云认了林予做弟弟,还差点把林予忽悠得英年早逝,按现代社会的补偿方式,给钱其实很正常。可是塞金条就有点过了吧,还一下塞那么多, 一掷千金吗?
而且萧泽以一个成年人的角度思考,吃人家的嘴短,拿人家的手软,林予收了向洧云那么多金条,那下次对方再拉着他穿越,他是不是又要答应?
上了山遭雷劈,下一回保不齐就是跳海喂鲨鱼。
萧泽没准备训人,他擡手摸摸林予的脑袋,摸得那一头细软毛发起静电。“忽悠蛋,咱把金条还给他好不好?”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,“你收下这些就欠了他,而且咱们都无法确定他的真实来历,更无法肯定这些钱的来历。”
林予使劲摁着兜:“什么意思啊,难道向大哥是潜逃的贪官,这是赃款吗?他不是那样的人,这些钱是他破产之前预留的,就是以备不时之需。”
萧泽说:“那你把他救命的钱要了,合适吗?”
“是他给我的。”林予不想说了,他觉得再说下去,萧泽就直接给他盖章财迷心窍了,虽然他确实很想一夜暴富,“大哥给我的,你凭什么管……算了,我就是财迷。”
萧泽被逗乐:“我没说你财迷,我一直在跟你好好沟通,你是单纯想要金条对不对?你还给他,回家以后我带你去商场买金条,他给了你几块,我给你买几块。”
林予摁着金条的手有点松动,但嘴上仍在坚持:“这是我帮大哥穿越换来的,是我劳动所得,有理有据,你干吗给我买啊。”
“我喜欢你啊。”萧泽弹弹他的额头,“不是梦见跟我成婚吗?那就当我给你的彩礼吧。”
林予本来正不高兴,听了这话勾起嘴角:“谁要你的彩礼啊,我还想用这个给你打个金链子呢。”
他真的从揣上这些金条后就开始琢磨了,要分成几份,要分别做什么,甚至都想提前立份遗嘱,但是转念再一想,似乎没人可继承自己的财产。
“哥,下次见到向大哥的时候再还行吗?”林予妥协了,他知道萧泽在担心什么,其实他也不是完全放心,但是在巨大的金条诱惑下,那点不放心可以克服。
萧泽也退让一步:“行,那你再捂两天,晚上塞被窝里睡?”
林予嘿嘿笑,拍着口袋跟萧泽越走越远。
恼人的天气彻底结束,等路面的水分再蒸发一些,考察工作就可以恢复了。范和平连日在山林里照顾向洧云,家里只剩下萧泽和林予,林予自打穿越那天就伤病缠身,还昏睡了一天一夜,始终也没清洗,萧泽摸他头发的时候在头皮上都摸到了土疙瘩。
大锅烧着热水,他脱下外套等着洗澡,十根金条被整整齐齐地码好摆在床上,他蹲在床边,盯着直流口水。
萧泽端着热水进来:“你能不能有点出息?”
林予撇撇嘴,既然之后要归还,那趁还拥有的时候一定要过过瘾,他拿起一根放到旁边,说:“这条,我要打一个纯金的八卦图,还要刻一枚金章,写上:林予金印。”
“这条,给你打金链子,你再去文个身,左青龙右白虎,谁敢说你二百五。”
“这条给姥姥打金手镯,一定要大气,要宽,宽粉那么宽,把别的老太太都比下去。”
“这条做六个金铃铛,给猫猫们戴,大家都刻上名字,就不给小黑刻,我记仇。”
“还有一条给妖娆哥,就怕他喜欢钻石,不喜欢我的金条。”
林予啰嗦了好几句,每个人都顾及到了,还有几根没着落。萧泽问他剩下的那五根怎么办,他拢了拢,不知是回答还是说给自己,小声道:“这些都有用的,我要换成钱。”
萧泽听到了,他想起了那次从林予口袋掉出来的汇款单。林予要把剩下的金条换成钱,是不是准备再次汇出去?
热水倒进木桶中,他说:“忽悠蛋,洗澡。”
萧泽没问,没问究竟汇给谁,没问对方是不是在照顾什么人。他暂时不想挖出林予的秘密,不想因为一个说不好的秘密破坏彼此的心情,甚至留痕,划下一道沟壑。
林予脱得光溜溜赤条条,拿毛巾挡在身前,他跨进木桶,脚趾头刚碰到水面就叫了一嗓子:“哥,太烫了吧!”
“你刚退烧,就得烫点发发汗。”萧泽伸手试过,是有些烫,但绝对在能承受的范围内,而且天气冷,水温很快就会降低。
他没多废话,直接一托屁股把林予送到了盆里。林予的哀嚎响彻房间,扒着桶沿儿又要站起来。萧泽也脱掉衣服进去,直接把人扣在了身前。
林予倒抽气:“烫死了,烫得我小鸟都扑棱不起来了。”
萧泽噗嗤笑出声:“把鸟烫死了?”
“半死不活了!”林予转身去搂萧泽的脖子,他手掌心其实有好多小伤口,全是上山那天弄破的,一碰水就疼。
萧泽给他搓头发,搓了两遍才出来泡沫:“脏死了,你都有味儿了。”
“是不是那个,韵味儿?”
“德行,小不要脸。”
“嘿嘿,那你给我洗香点。”林予憋口气沉下去洗头,重出水面后甩了萧泽满脸的水,他胡乱地摸萧泽的肌肉,摸了摸还想掐。
“哥,你瘦了。”
“嗯,正常。”萧泽把香皂擦他身上,“有句俗话是评价我们这行的,远看像逃难的,近看像要饭的,到跟前仔细一看,原来是搞勘探的。”
林予哈哈大笑:“哥,你要饭我也不嫌弃你,你就在我的摊位旁边要,我的客人还能分流给你一半。”说完笑容逐渐消失,“有了金条就不用要饭了,我好喜欢金条啊。”
萧泽一时无言,被林予的伤感模样逗得只想笑。
洗完迅速钻进被窝,林予藏在被子底下套内裤,套完勒得慌,套反了。刚脱下就见萧泽收拾完拿着瓶瓶罐罐过来,便僵着没有动弹。
“擦脸。”萧泽挤了点乳液,在掌心搓热乎以后往林予脸上抹,抹完吩咐,“手和脚也抹。”
林予伸手被搓了两下:“脚就不用了吧,脚弄那么香嫩干吗呀。”
“香嫩你个头啊,怕你裂口子。”萧泽直接掀了被子,怪不得,被子底下一条银鱼似的,白得晃眼,还滑不溜秋。
“别看。”林予捂住下身,“差点把我的小鸟烫死,不让瞧了。”
萧泽本来也没想瞧,只打算赶紧擦完盖被子,但是他这人好胜还霸道,不让做什么,那就得做什么。往前一倾,勾勾手指拔开林予的手掌,就着掌心的乳液,直接捂在了对方的那处。
边揉边说道:“别把你的小鸟冻萎缩了,本来就不大。”
林予一听腾起股火,可以说他笨,可以说他怂,但是不能对他进行这种人身攻击。他弹起来,手肘支着床:“我一点都不小,符合平均标准,而且我还在长呢。”
手下的小棒子已经被揉捏得硬挺起来,形状渐显,萧泽笑道:“硬实在长,这不变大了么。”
林予咬着牙,但还是没忍住从鼻腔里逸出两声哼哼,手肘也支撑不住了,倒在床上浑身无力。他望着萧泽的深眼挺鼻,又望着萧泽的薄唇与喉结,忍不住说:“哥,我梦见在吴国的时候,没有穿内裤。”
萧泽手下加重:“为什么不穿?”
“吴国还没有那种棉布。”他双目渐渐迷离,“哥,亲亲我吧。”
萧泽低头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,把唇齿都搜刮了一遍,他感觉林予的腿根儿都在打颤,分开后又一路向下亲到了对方的小腹。
萧泽低头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,把唇齿都搜刮了一遍,他感觉林予的腿根儿都在打颤,分开后又一路向下亲到了对方的小腹。
薄薄的肌肉若隐若现,皮肤被热水熏烫变红,林予不知道萧泽为什么亲他肚子、揉他的胯骨,他曲起腿微微张开,想自己摸却被打了手背。
“哥,我想射出来。”他喘产丰说话,“你摸摸我啊,揉、揉我。”
他仰躺着,连擡头的力气都不剩,只能用余光瞥见萧泽的发心,训示完没得到回应,难受的地方还是难受,但萧泽用力啃咬着他的下腹,注意力渐渐被带走了一些。
就在林予放弃的时候,下身忽然被包裹住,他腰间瞬间绷紧,腾空着,拱着身体叫了出来。手掌不可能有这种感觉,他此时感受到的,分明是高热的口腔。
“哥……哥!”林予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发声系统,他倒抽着气,嘴唇一会儿咬住,一会又因为尖叫而松开。萧泽在用嘴弄他,他一想到这个情况就羞得一塌糊涂,同时也兴奋得一塌糊涂。
“不要了……”他急促地哼了一声,“——哥!”
双腿并住,他紧紧夹着萧泽,口中喊着不要了,却直挺挺地绷着不让对方走,在被松开的那一刻,几乎是半秒都没耽误,立刻射了出来。
萧泽气定神闲地坐直身体,擦擦嘴巴,神情坦荡但笑容狡黠,林予的胸膛剧烈起伏着,他骨碌起来扑到萧泽的身上,勒着对方就开始维权:“你过分了吧。”
“我怎么过分了?”
“我受不了那样弄。”
“我看你挺享受的。”
“我没有……”林予嘴硬,脸红成燃烧的火堆,热起来的身体逐渐冷却,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该穿衣服了。他让萧泽闭上退,然后迅速地套好了衣服,套完盯着对方看,看对方腿间鼓起的一大团。
“哥,我还没穿好,别睁眼。”
萧泽靠着墙壁:“快点,别磨蹭。”
林予悄悄爬填过去,跪坐在萧泽腿侧,伸手拉开了对方的睡裤。他擡头对上萧泽睁开的眼睛,含糊道:“我、我也行。”
萧泽似笑非笑:“你什么也行?”
他用手背蹭蹭嘴唇,然后又舔舔:“我给你吃。”
他横下心,一头栽倒,直接用唇峰触碰了那处滚烫的器官。他看得出萧泽立刻绷紧了大腿机内,像受到肯定般,再次吻了上去。
情绪连同欲望,萧泽都一并压抑着:“忽悠蛋,用你的小舌头。”
林予听话地探出舌尖,轻轻舔上去,再加重力道继续,他感觉到萧泽摸上了他的后背,浑身过电一般,跪都跪不稳了。
他在萧泽的指导下努力做着,不大的嘴巴被撑满,脸颊都又酸又胀。
萧泽久久不射,他的嘴唇都要磨破皮了,偶尔进得太深,他已经呛出了泪花。
“哥……”他被萧泽拉起来,委屈又不甘地说,“你还没射出来,我是不是弄得你不舒服?”
萧泽把林予抱在怀里抚摸:“很舒服,舒服得我魂儿都丢了。”
“你别蒙我了。”林予嘴唇殷红,天灵盖到下巴颏都粉出桃花,他在萧泽的颈窝时拱,同时又伸手握住对方昂扬的性器,“哥,要不,要不。”
萧泽的一颗心吊在了嗓子眼儿。
林予声若蚊蝇:“要不,你干我吧。”
他说完感觉手中的器官又胀大了一些,然后终于释放沾湿了他的手掌。他的技术的确难以令萧泽缴械投降,可是字字句句却能扎透刺穿萧泽的大脑皮层,让萧泽崩断所有的兴奋神经。
萧泽捏捏他的屁股:“这儿这么小,不怕疼?”
林予发怵:“真的很疼啊?”他问完心有戚戚地撇撇嘴,“问你也白问,你又没试过。”
“……”萧泽不知道该气该笑,把林予塞被子里,自己清理完也钻了被窝。关了灯,林予很快窝在他身边睡着了,他睁着眼回味,差点又精神起来。
因为下雨耽误的工作要加班加点赶上,毕竟深冬难挨,大家也都想尽快回家。考察队大清早在营帐里开晨会,开完立刻按照安排进行,不浪费一分一秒。
林予哈欠连天,昨晚太尽兴还觉得腰肢有些酸软,但是这点酸软的滋味又像是兴奋剂,能让他和萧泽对视一眼就精神半天。
新到达一处下钻机,安装的工夫里他做好了现场编录的准备,萧泽还教他用罗盘打角度,但是什么坡脚,方位角,搞得他头晕。
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,萧泽和其他队友教了他很多东西,他有时候看见别人操作便记下来,等收工后再请教,反正也自学了一些。
填图、采样、钻探编录、劈样、筛样、测剖面,来之前像听天方夜谭,林予现在不但明白,还能具体帮着做了。
他想起萧泽之前训他时的气话,说回去以后送他去上学,真的假的啊?
他去上学了,怎么摆摊算命?谁看店?
“忽悠蛋,别愣神儿。”萧泽从后面经过时捏了把林予的脖颈,而后拎上背包,“走,采样去,争取把最后这组完成。”
林予跟上:“哥,你给我的考察表现打个分。”
萧泽说:“一百。”
“真的啊?!我有那么棒吗?不会九十分都是感情分吧?”
“满分一千。”
林予捡了个树枝在后面捅萧泽的屁股,寓欢乐于工作。阳光大好,考察队的任务也进行得很顺利,下午回到营区筛样录资料,林予一直没休息,收工时两条胳膊都累得直哆嗦。
就这么拼命追赶进度,一星期后萧泽终于给大家放了一天假,大家都累得够呛,纷纷回住处睡觉。萧泽像是铁打的,独自留在营帐内整合资料,整完录入档赶报告。
这种书面性的工作林予帮不上忙,而且他准备去看看向洧云。前两天范和平已经回家了,说向洧云恢复得不错,他打算去探望一下,顺便归还金条。
真的不太想还,那可是金条啊。
一路走得很慢,想和金条多待一会儿,但路就那么长,迟早会到达。林予走进院子和大鹅对视一眼,上台阶、推屋门、进里间,腿像灌了铅。
“大哥,我来看你了。”
向洧云精神不错,但是生了许多白发:“快来,这几天没人陪我说话,无聊得很。”
村民们都把向洧云当恩人,毕恭毕敬的,从来不在他面前畅所欲言,而且他懂风水,忽悠村民们自己是什么什么的后人,让村民更觉得他非同一般。
林予坐下就掏包:“大哥,金条我还是不要了,还给你。”
“这是为何?”向洧云按住他的手,“你怕大哥的钱不干净?这都是大哥的血汗钱,来路光明正大,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。”
林予解释:“拿人家的手软,我不想欠你的。”
向洧云叹息一声:“傻孩子,你帮我那么多忙,我却害得你差点送命,还欠什么欠哪。你听大哥说,余下的半生大哥另想办法回吴国也好,窝在这儿郁郁度日也罢,以后你我还能重逢抑或是再也不见,你都是我的小弟。既是兄弟,那就只有兄弟情,没有记帐簿,谈何亏欠?”
林予超级感动,但还是很犹豫:“可我哥不让我要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向洧云撚撚胡须,“两口子还可能大难临头各自飞呢,亲兄弟之间也不能管太多,况且你们又不是亲兄弟,你听他的作甚。”
林予说:“是他收留我,不然我还没着没落呢。”
向洧云不以为然:“你会算命还会风水,占便宜的是他。这样,你听大哥的,把金条收好,不要告诉他,不就结了吗?”
林予本就不坚定的心摇摇晃晃,在向洧云的洗脑下更加和萧泽的意见背道而驰,最后怎么来的怎么回去,金条还是十根,安生地装在背包里。
没听萧泽的话,有点害怕。
但是金条能压惊,美滋滋的。
林予回了住处,悄悄把金条用衣服包好,然后塞在了行李箱里,这样萧泽就不会发现了。折腾完无事可做,他便出屋帮范和平扫院子。
不出来还好,一出来发现篱笆外面围满了村民,有老有少,有男有女,全都笑眯眯地看着他。他浑身发毛,心想不会是金条被发现了吧?
范和平急忙抢下扫把:“林大师折煞我咧!你快歇着,有什么想吃的,我给你做嘛!”
林予说:“我不饿,和平哥,大家伙站在外面干什么?”
“他们来求你。”范和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“你和向大师打赌探灵脉的事村里都传遍了,你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比向大师还厉害!他们找你,是想求你给看看风水,你不用理,好好歇着嘛。”
林予一听那不行,立刻擡手一挥:“感谢乡亲们对考察队的说明,需要我上门看风水的尽管来,阳宅阴坟无所顾忌,不过天高水长,我就不管售后啦。”
他说到做到,立刻开始上门服务,好在各家离得都不远,不然几十户下来还挺累人。到了马大哥家,他瞅见了马大哥的女儿,对方和他差不多年纪,但是很认生,躲在屋里不出来。
林予看看罗盘:“马大哥,小妹是不是身体不好?”
“是嘞,每年都闹咳嗽,严重了还要去县城看,花好些钱。”马大哥很发愁,既心疼女儿,又心疼钱,“林大师,你怎么晓得哇?娃儿刚才没在咳嗽哇?”
林予回答:“你家在村子正西,西乃兑位,属金,主少女。金生水,也就是金被水泄,而水为病,所以小妹身体有损,家里同时也会破财。”
马大哥慌道:“那怎么办,搬家也要重新盖房子,哪有那么多钱?”
林予安抚道:“这不是请我来了吗?我帮你调理风水,自然就化解了灾祸。”
去完马大哥家还有魏大嫂家,到门口时魏大嫂正在往外泼水,为了迎接林予特地擦了擦地。林予站在门口,压根儿不打算进去,速战速决道:“胡大嫂,你家正门南开,向午,意属地支,也就是流年时间,此为风水中的风。而水看做钱财的话,你这奋力一泼,小心破财。”
魏大嫂惊道:“我男人进城就丢了钱包!”
“所以以后别往外泼水了,丢了的就当破财免灾吧。”林予笑着说完,直接从院门外离开了,身后跟着不少村民,有看热闹的,也有想偷学一二的,大部分都是夸奖点赞的。
这场上门看风水的服务持续了好几天,林予已经有取代向洧云的趋势,在村民眼中跟个小神仙似的,范和平家里也被堆满了吃食,全是送来感谢林予的帮助。
晴了多半个月,一早睡醒发现起了浓雾,好在考察工作已经接近尾声,不用那么长时间的跋涉。林予穿了一身黑,衬得脸白白净净,他叼着块地瓜,说:“哥,我干活儿去了啊。”
萧泽看他那老气横秋的模样就想笑:“全村不都让你看过了么,又去哪儿?”
“看完了阳宅,今天看阴坟,所以我穿得很酷。”他系好鞋带,“我今天回来阴气会比较重,请你躺平让我吸阳气,给我补身体。”
萧泽挑挑眉毛:“软着吸还是硬着吸?”
林予愣了两秒:“流氓!不害臊!”
他一溜烟儿跑出去,和几十户村民去了后山的坟地。路上还没什么,一到地方他就崩溃了,这些坟头在杂草碎石间,乱七八糟毫无章法,简直是乱来。
“哎,你们愁死我了。”
“不怪我们,这些都是旧坟,几座新坟是听向大师的安排选的,还不错。”
“不错个头啊,旧坟这么完蛋,早把新坟给冲撞了。”林予站在一堆坟头之间扫视,就像玩儿最难的推箱子,怎么着都是死。
他掏出纸笔开始画图,要从头规划,不但要规划这些,还要预留出空位,不然等他走了,这些人又开始乱埋,死都不让人省心。
修修改改四十分钟,等于上了节美术课。这一天没干别的,他就像个包工头一样,指挥大家认真作业,最后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迁坟结束。
村民们千恩万谢,要摆酒席请林予大吃一顿。林予挥挥手,揶揄道:“不用这么客气,大家伙先回去吧,刚迁了坟,亡灵不安,我要陪他们说说话。”
村民们不敢违背,再次道谢后离开了后山。整片坟头只剩下林予一个人,荒草飘动,显得格外萧索落寞。
他擡头看了眼斜阳,雾天的太阳像裹了层纱,没那么亮,有些朦胧。
林予环顾四周,忽然双膝紧并跪了下去。
他一直以来靠算命过活,但也只是看相,偶尔看看风水。自从遇见萧泽后,他见到鬼魂,通了心术,还能做风水探灵脉,他无法笃定这些变化和萧泽有关,但又想不出其他原因。
至今,他仍算不出萧泽的命数前程,但是他也不纠结,顺利就一起开心,不顺就一起克服,他没什么害怕的。
不过他最近心底藏着一件事,他曾经梦见过一次,梦里面算到萧泽活不过三十五岁。他当时没有当真,因为他每晚都做梦,并非事事皆真。可穿越那次的梦里,萧泽是将军,提到了三十五岁之前会战死沙场。
是不是巧合无从查证,但他很介意,和萧泽沾染一点关系,他就很介意。
林予想了很多,太阳马上就要落了,大地一半是夜幕,一半是残红。他双手合十,声息平稳:“我没害过人,只帮过人,以后还会尽自己所能帮越来越多的人,不论生死。如有福报,如有阴德,希望全部转赠给萧泽。”
日落月升,周遭似乎全是鬼魅。
林予叩首三下,然后起身离开。
他没有福,萧泽会给他,他有了难,萧泽会帮他担着。他也一样,愿意用现世的福报和积攒的阴德换对方一生安乐,说得出做得到。
踏着一地月白的光,林予渐渐远了。

52章(车)

林予根本不知道萧泽已经把他们交往的事儿告诉了孟老太, 所以听完电话的第一反应就是, 萧泽在外面有人了?
表达完这一想法后,他被萧泽一脚踹进了公寓大厅, 还差点来个三百六十度滚体。
怎么说呢, 林予觉得头晕, 走路上被五百万砸中的那种头晕。他默默设想过很多可能性,如果孟老太知道了他和萧泽的事儿, 会伤心欲绝?还是会郁闷气结?
反正他想了一百零八式, 全都都是负面情绪。
他也做好了负荆请罪的准备,愿意随时为爱抛头颅, 洒热血, 可没成想孟老太中气十足地喊他们去收红包。
林予此刻坐在沙发上发呆, 心中既如蒙大赦,又回荡着浓烈的钦佩。像孟老太这种姥姥,用直径零点一毫米的密网都捞不着第二个。
萧泽去厨房倒了杯水,走到客厅随便那么一站, 不爽地说:“嘿, 醒醒。”
林予呲牙一笑:“醒啦, 干吗啊?”
萧泽瞟了眼旁边的背包:“金条就在家搁着?我这小庙受不了那么蓬荜生辉。”
林予不想再为金条和对方闹矛盾,提议道:“哥,你陪我去银行换成钱存起来行吗?我自己怕办不好。”
“我陪你去?”萧泽顿了片刻,“你平时去银行办过业务么?”
他想知道林予会如何回答,想知道林予会不会迈出第一步告诉他汇款的事儿。如果林予说了,他就听着, 如果林予避开话题,那就算了。
林予也顿了片刻,比萧泽那片刻要久一点,他回道:“办过,我隔几个月就要去汇钱。因为我赚的钱比较零散,没办法用自助机先存再转。”
萧泽点点头,换了话题:“明天去姥姥那儿,要穿什么衣服提前熨好。”
林予发怔,等萧泽转身要走才出声:“哥,你怎么不问问我给谁汇款?”
萧泽喝了口水,转过来靠着墙壁:“你自己赚的钱,给谁汇都是你的自由。你可能在家乡还有一两个亲戚,可能这些年漂泊有个帮过你的朋友,再说了,你那胸怀天下的善心整天不灵不灵闪着光,没准儿在帮谁呢。”
他说完没等林予开口,转身边走边道:“我去书房写报告,你看电视的动静小点。”
林予干脆把电视关了,反正他也看不进去,灌了壶水去阳台上浇花,几盆绿萝已经垂到了地板上,跟爬山虎似的。他觉得萧泽在有意识地避开什么,好像明知道他有事隐瞒,但选择不闻不问,那也自然不会有矛盾产生,总是开开心心的。
林予想,是否,他让萧泽没多少安全感?
绿萝虽然喜欢水,但是林予撒着癔症已经浇完了一整壶,地板都湿了。他寻思了一通,考虑了一通,放下水壶撸起袖子,一鼓作气冲进了书房。
萧泽敲击键盘的手没停,烦道:“又抽什么风?”
“哥,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儿。”林予进门靠着墙罚站,“这么多年我赚的钱都汇给了一个人,这辈子我都会照顾他——”
萧泽打断:“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儿。”
林予问:“什么事儿?你别转移话题,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。”
“我也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。”萧泽扭脸看着他,“其实萧尧没骗你,我确实交往过一个拉小提琴的,是音乐学院的校草。”
林予大脑空白:“你文身也是为了他?”
萧泽说:“不是,文身就是学钢琴后文的,不过学钢琴是受他的薰陶。”
林予把自己要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,也不罚站了,气势汹汹地离开了书房,转了一遭又返回来,手里拿着自己的八卦图和风水阵,一股脑奔至书桌前,把东西狠狠砸在桌上。
“你!为了我学一下算卦!”他圆眼瞪得更加圆,“打完报告就学看手相,我给你排个课程表!音乐学院的校草,我还是算命行业的门面呢!你怎么专挑帅哥泡?臭流氓!”
他吼完也不走,在桌对面坐下就开始写。今天白天的内容,手相入门;晚上背诵《冰鉴》前五章,并默写;明天白天,面向入门加手相基本知识小测;后天,后天除夕,休息。
林予写到这儿忍不住问:“哥,除夕咱俩过生日,吃蛋糕吗?”
萧泽忍笑很痛苦,正好敲下了这页最后一个句号,点击保存,他招手:“过来,商量商量吃什么口味的蛋糕。”
林予活像个傻子,屁颠儿过去窝在萧泽的腿上,特安逸。他手里还攥着课程表,说:“我十八,你二十九,同一天迈步,谁也不赶超谁。”
萧泽问他:“不生气了?算命界的门面?”
“哈哈,你真烦。”林予把那张纸条塞萧泽的衬衫口袋里,“我知道你在转移话题,我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,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,你为什么不听啊。”
“你说我就要听?”萧泽捏捏他腰上的肌肉,“明天去见姥姥,如果你要说,就让姥姥也听听。”
林予愣愣地点了点头。
“忽悠蛋。”萧泽语重心长地叫了他一句,“你来到我身边是偶然,你当初有什么动机,你为了留下撒过什么谎,编过什么故事,我都不管,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,不是打假队的,我不在乎。”
“哥……”
“但是姥姥不一样,你要好好的说给她听。”萧泽擡手刮林予的脸蛋儿,刮完留下一道淡淡的粉色印子,“我没对谁这么好过,所以你得知足,别没事找事。”
林予害怕地擡眼:“那我……”
萧泽盯着他:“那你赶紧把这狗屁课程表扔了,我他妈不搞封建迷信。”
林予吓死了,拿出课程表揉成一团,往萧泽怀里靠着十分老实。阳光正好,书房里很暖和,加湿器喷著白雾,把桌上的硬壳书打了层水腻子。
他们俩就这么消磨时间,研究了多半晌吃什么口味的蛋糕。
孟老太约的是晚上七点,两个人第二天睡醒就出了门,先去银行存钱,之后又回猫眼书店收拾了一番。几个月没回来,卷闸门上贴了好多张便签,全是顾客留言。
三层楼打扫起来不省力,林予穿着巴哥送他的那身衣服,人也变得娇气,不能沾灰,不能碰水,想着法子偷懒。一直忙到了下午,萧泽累出了满身汗,洗完热水澡才出门。
去博士楼之前绕路逛了趟超市,帮老太太把年货置办齐了,还订了蛋糕,一半乳酪,一半巧克力,谁也不迁就谁,估计做出来正好是个阴阳八卦图案。
林予的一颗心脏像拧了发条,刚到博士楼下就红了脸,他怎么见孟老太啊,多不好意思。等到了家门口按铃时,他已经开始呼呼冒烟了,门一开,孟老太笑眯眯地迎接他们,还意味深长地“哎呦”了一声。
“姥姥。”他乖乖地叫人,“提前给您拜年了。”
“不早了,明天就除夕了,赶紧进来。”孟老太难得没有打扮,染成栗色的长卷发轻轻挽着,因为忙活晚饭也没戴多余的首饰,而身上浅色的羊绒衫和珍珠项链衬得她格外温柔。
萧泽拎着几袋子东西进屋,拆出一包酥糖倒进八宝盒里,再撕开一块儿吃嘴里,咂吧着甜味去了厨房帮忙。
孟老太拽着林予瞧:“衣裳真好看,自己挑的还是你哥挑的?”
“是我哥队里的巴哥给我的。”他身体微微僵直,因为紧张都不会动弹了,“姥姥,你都知道了……我喜欢我哥。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,干吗还说一遍,臊不臊啊。”孟老太擡手戳他脑门儿,“这人跟人能不能好一起去,可以看钱多少啊,房子大不大啊,模样俊不俊啊,品行好不好啊,毕竟都是凡人,都看条件。各自觉得合适就行啦,男还是女就随缘吧,听说是天生的,就像我,天生就爱赶时髦,那就赶呗。”
林予松了口气:“姥姥,我还有事儿要跟你坦白。”
“呦谑,还坦白,违法犯罪了?”孟老太给他挽起袖子,“就算杀人放火也等吃完饭再说吧,你不是会切水果么,去做个果盘。”
祖孙三人挤在一间厨房里,转身走动都有些挤,但是其乐融融,谁也不想出去。孟老太开着小火做椰汁鸡,林予削果皮,萧泽守着一砂锅羹汤,时不时尝一口。
“小予,瞧你哥多讨厌,自己快偷偷喝半碗了。”
林予说:“正好他瘦了,多补补。”
孟老太打趣道:“挺会心疼人,你也瘦了,等会儿多吃点。唉,就我胖了,心里可不痛快呢。”
说笑着做好了饭,萧泽和林予准备除夕一起过生日,必然要二人世界,那今晚就是提前吃年夜饭了。年根儿时节万家灯火,到处都阖家欢乐,这老少三人,孟老太守寡多年,也没有女儿女婿,萧泽没有父母,林予什么都没有,眼下围坐一桌,就都有了。
萧泽带了之前江桥送他的酒,下筷子前要先喝一杯,他率先开口:“姥姥,忽悠蛋,新年快乐。”
林予也敬了酒,敬完被塞了一封大红包,他在暖色的灯光下看着孟老太和萧泽,看着这一桌子菜肴羹汤,觉得心中滚了锅热油。
以往他不定在哪儿猫着,某个没关门的商场,某个通宵营业的快餐厅,或者就当街走,跟卖火柴的小女孩似的,如今天翻地覆,他在以前根本想都不敢想。
吃完饭,孟老太直接说:“小泽,你收拾收拾,再泡壶茶。”
萧泽明白这是要把他支开,便端上餐碟去厨房洗碗了。孟老太悠闲地起身回卧室,林予在后面跟着,组织语言等待坦白。
“姥姥,为什么不让我哥也来?”林予进屋关好门,孟老太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,他坐在床边,“我也想告诉我哥。”
孟老太说:“你先告诉我,我听得高兴了,有赏。”
林予开始坦白:“姥姥,你还记得咱们在公园外面见第一面吗?我一下子就算出来你插队下乡认识我姥姥的事儿,然后和你相认,我当时也说一部分是算的,一部分是听姥姥讲的。”
“记得,你哭得惨兮兮的,把我心疼坏了。”孟老太慈爱地看着他,“怎么?你要说什么?”
林予双手交叉绞着十根手指头:“姥姥有一张你们的合照,我看过那张照片,所以认出了你。那些事儿也确实是听姥姥讲的,还有我爸妈,我当时所说都是真的。”
萧泽已经端着壶热茶走到了门口,隐约听见了林予的话。其实他一直以为林予当初那些话是编造的,董小月外孙这身份也是假装的,没想到竟然都是真的?
他不准备偷听,敲了敲门便进去:“姥姥,我听听不过分吧?”
孟老太白他一眼:“小予,你接着说。”
林予坐立不安,鬓角都开始冒汗:“我跟着姥姥长大,和爸妈也很亲,但我、但我不是他们家的孩子,我是他们抱养的,他们亲生的孩子,不是我。”
孟老太笑起来:“算算年纪也知道不是,小月姐比我大,囡囡比娇娇大,村里又结婚早,孩子应该和你哥的岁数差不多才对。”
“姥姥,你早猜到了?”
“我哪有那么邪乎,我猜着你不是,可你又知道那些事儿,那肯定也是有关的人,只是我没想到你是小月姐家里抱养的。”孟老太的眼中并无波澜,“抱养和亲生不就差个血缘吗?有什么区别啊,那个年代落后,穷一些的地方谁家没孩子就抱一个,养不起的就送人,虽然叫人难过,但也没办法。”
林予看向萧泽,萧泽说:“没错,养恩比亲恩大,你从小就在养父母家里长大,对你来说他们就是你的亲人,你就是他们的孩子。”
林予还没说完:“但我爸妈有亲生的孩子,和我哥差不多大,叫豆豆。他生下来是……傻子,所以他们又抱养了我。后来爸妈还有姥姥走得早,我和豆豆只剩小叔一个亲戚,但小叔只肯管豆豆,我这些年就离家在外面了,钱也都是汇给豆豆的。”
孟老太和萧泽这下都有些震惊,因为亲生的孩子是傻子,所以抱养了一个健康的孩子,但是父母祖辈都相继去世,亲生的孩子交给亲戚抚养,抱养的孩子小小年纪外出漂泊,赚的大部分钱都寄回去用来照顾兄弟。
“忽悠蛋,过来。”萧泽长舒了一口气,但疲倦感却没减轻分毫,他把林予揽在身边,才稍稍觉得好过了些。
林予攥着拳头压在腿上,看向孟老太:“我听姥姥讲过很多你下乡插队时的趣事,当初在公园外面认出你,仿佛我又有姥姥了。”
萧泽安慰他:“不止有姥姥,还有我了。”
林予张张嘴,最后只轻轻发出一句谢谢。孟老太起身抱住他,将他像乖孙一样哄着抚背,问:“你要坦白的秘密就是这个?”
“嗯。”林予的指甲短而整齐,然而即使这样,也照样把掌心扎出了痕迹,“爸妈和姥姥去世后,我就只剩豆豆一个亲人了,但是豆豆由小叔养着,我就只剩下自己,遇见你们,我又有了家人。”
孟老太叹息一声,她明白林予显然是又被抛弃了。
萧泽也明白,不止明白这个,还猜到林予连见豆豆一面都很困难。能够小小年纪出来赚钱养活兄弟的人,怎么可能过年过节不想回去看看,应该是抚养豆豆的小叔彻底和林予划清了界线。
他心尖发颤地多问了一句:“忽悠蛋,你当初为什么学算命?”
林予攥紧的双手缓缓松开,语速也很缓慢:“村里有个爷爷很懂看相,他总说我眼睛大大的,很聪明,想让我跟他学,后来我为了证明,证明……”
萧泽逼他:“证明什么?”
林予不知道该看着哪里:“证明我不是克人的命。爸妈死得早,姥姥后来也走了,他们说是我命太硬,把一家人都克死了,我不是。”
他看看孟老太,又看看萧泽:“姥姥,哥,我不是。”
孟老太眼眶红了:“姥姥知道你不是,咱们不说这些了。”
孟老太从衣柜里取出一个首饰盒,打开又取出一个小盒子,里面是一枚小小的玉连环,只有两环,但保存得很好。她小心地递给林予,说:“这可是古董,早就准备送给你哥的另一半,姥姥看准了,你哥到你这儿就定了。”
萧泽嫌弃地看了一眼:“姥姥,不是潘家园淘的吧?”
“去你的,你少挑刺儿,我又不给你。”孟老太拍拍林予的脸,“以后他欺负你,你就画个符贴他身上,你折腾他,也要知道分寸,别的我就不说了,不是爱唠叨的人。”
林予捧着那枚玉连环出神,最后郑重地应了一声“好”。
这一晚留在博士楼没走,再一睁眼,两个人都是寿星了。萧泽和林予并排躺在床上,齐齐地望着吊灯,都在寻思这一天要如何度过。
林予还有家人的时候也就是吃碗面条,寓意长寿,礼物是什么从来就没见过。萧泽好一些,姥爷和姥姥变着法地给他庆祝,长大后他工作忙,也嫌麻烦,就不怎么过了。
俩人琢磨了半天,什么活动项目都没琢磨出来,干脆眼睛一闭伸手一搂,又睡了个回笼觉。睡到日上三竿,孟老太都自己潇洒去了,他们俩便起床去了妖娆酒吧。
刚一进门,夹道欢迎的服务生就开始喷彩带,再仔细一看,整间酒吧都布置了一番,显然是要给他们开派对。林予有些意外,毕竟没有提前说要来,不待他感谢,萧尧穿着一身西装走过来,说:“弟弟,生日派对是次要的,主要是给你办成人礼。”
林予眼冒金星:“妖娆哥,我爱你!”
萧泽眼冒火星:“我掏的钱。”
早上装着不知道演了半天,带过来就是为了有个惊喜。他绝对不算是浪漫的男人,工作性质也让他理性占比大一些,所以他能想到给忽悠蛋办个成人礼,但具体怎么办对他来说就有点超纲了。
钱付出去也有些超支,但是一辈子就一次,孩子高兴就行。
是挺高兴,结果张嘴就对萧尧表了白。
萧泽走到吧台前喝东西,无视了江桥的幸灾乐祸,旋转高脚椅看向了林予。林予就像刘姥姥进入大观园,被妖娆的王熙凤带着,看什么都新鲜。
酒吧的基本摆设没有变,但是每张桌上都有一个礼物盒子。萧尧揽着林予走到第一个桌前,努努嘴道:“自己打开看看。”
林予打开,里面是一双鞋,他很喜欢:“妖娆哥,你送我的吗?”
“不是,你哥选的,好看啊?我觉得一般吧。”萧尧又揽着林予走到下一桌。林予拆第二个盒子,里面是一件衬衫,牌子和巴哥送他的那件一样。
萧泽把从头到脚的衣服鞋子都准备了,还有包,林予不时地回头看他,咧着嘴笑,看上去特别傻。江桥凑过来问:“挺破费吧?”
他点头,是有点破费,考察一趟的奖金基本全花了。
礼物还没拆完,折叠山地车、拳击手套、书,衣食住行德智体美全都涉及到了,林予脑袋发昏,拆最后一个的时候甚至有点想哭。
最后一个盒子很小,搁谁都能猜到是戒指。
林予打开,看着里面的两枚戒指出神,就和昨晚看见玉连环一样。等他呆够了,擡腿跑到萧泽的面前,萧泽坐在高脚椅上,正好平视他的目光。
“哥,谢谢。”
萧泽取出一枚,神色坦然地给林予戴上:“成年了要靠谱,以后多吃饭,多笑笑,少想乱七八糟的,记住。”
“嗯,记住了。”林予取出另一枚给萧泽戴上,戴完往萧泽身前挤,小声说,“哥,我没有为你准备礼物。”
“没事儿,我什么都不缺。
他们两个把旁人当空气,酒吧都快要变成婚礼现场。萧尧一甩头发,皮鞋踩着节拍似的走到吧台前,一打响指,江桥拎出一个小袋子递来。
“弟弟,哥也有礼物送给你,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对你好。”萧尧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,“自己打开看看喜不喜欢。”
林予接过,打开盒子后懵了。
萧泽直接骂道:“你他妈教点好成不成?”
萧尧面不改色地介绍:“极薄白金级安全套,螺纹凸点光滑,一样一盒。玫瑰润滑油,温和无刺激,用一次你就离不开它。小黑瓶,闻一下,榨干那个他。”
林予赶紧盖上盒子,擡眼撞上萧泽的目光便立刻移开,后来萧泽握他的手,指尖碰到而已,他觉得自己都像浑身过电一样。
一直在妖娆待到傍晚,吃过饭驱车回了猫眼书店。礼物太多,林予拎回卧室后要一件件收拾,萧泽则在阳台上给他组装山地车。
都收拾完,林予直接去洗澡,洗完看见了放在洗手台上的盒子,里面是萧尧送给他的三件套。他擦掉镜面上的雾,站在镜子前开始发呆,连头发都忘了吹干。
“忽悠蛋,洗完没有?”
他闻声回神:“马上就好,你要用浴室吗?”
萧泽组装完车子就听见林予在洗澡,去另一间洗完那家伙还没出来,他都要以为林予在浴缸里睡着了。
林予对着镜子拍拍脸,按照考察时萧泽对他做的,抹了抹乳液。又磨蹭了将近一刻钟,他终于回了卧室,卧室里却没人,他在二楼找了一遍,又到楼梯口朝一楼喊,都没人回应。
林予擡头看向了阁楼,好久没上去了,难道萧泽上阁楼了?
拾阶而上,光腿穿着睡袍有些冷,他推开阁楼的门,见萧泽坐在飘窗上吸烟。“哥,你怎么上来了?”他走过去往萧泽怀里坐,就着萧泽指间的烟吸了一口。
萧泽抱着他,鼻息间萦绕着很淡的烟草味:“忽悠蛋,我想了想,不讨份礼物有点亏。”
林予心虚地看看表:“可我现在去买也来不及了。”
萧泽把烟按灭:“不用那么麻烦。”
林予腰间一紧,低头看见萧泽拽着自己的腰带,随便绑着的腰带被挽了个蝴蝶结。萧泽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惑人,声音也是:“绑上蝴蝶结,你就是礼物了。”
“哥。”林予环住萧泽的脖颈,闭眼靠在萧泽的肩上,“你闻我香不香?”
萧泽抱紧怀中的身躯轻嗅,烟味散去,终于闻见了一丝淡淡的玫瑰香气。他心中一滞,手掌顺着林予的大腿摸上去,摸到屁股蛋儿,沾了满手的润滑油。
“你在浴室就是倒腾这个?”
“我……我不小心抹上的。”
萧泽大手掐住软腻光滑的臀肉,指尖顺着臀缝往小囗处一摸,紧得严丝合缝,没有半点润滑开拓过的痕迹。他笑出声,问:“忽悠蛋,你告诉我你怎么弄的?”
林予没想到还要回答这种问颗,不乐意地扭了扭:“我就倒手里抹了抹,和抹睑一样。”
“你得这样抹抹就能挨操了?”
“我傻呀。”林予从睡袍兜里出安全套,“还要你戴上这个呢。”
萧泽再也忍不住了,把林予箍在怀里笑了个天翻地覆。他抱起对方从飘窗上起身,一步边到床边,把林予压在了床褥上。
“把腿分开,我瞧瞧。”萧泽语气冷静,似乎和平时的情绪没有不同,说完攥着林予的大腿施力,再拨开睡袍,“害羞了?”
林予捂着小鸟,但是萧泽根本没碰他前面,直接就去摸他的后面。萧泽揉看他,从轻到重,还用手掌磨他的会阴处。
他放弃捂着小鸟了,转而捂住了睑。
萧泽低笑,俯身亲在林予的手背上,后面的穴囗已经柔软,他在林予咬住嘴唇时插进了一根手指。推进旋转,增加第二根的时候含住了林予的嘴唇,林予捂在睑上的手也放开圈住了他。
“疼不疼?”
林予像发着高烧,眼皮都是红的:“疼就不弄了吗?”
萧泽很浑,又加了第三根:“当然不行。”
“哥……”林予这下的感觉疼了,绷直脊背挺起胸,鼻间不停地哼哼。萧泽解开他的睡袍,顺看他的脖颈亲吻啃咬,含着他的乳尖儿戏弄。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胸前的快感上,渐渐习惯了后方的胀痛。
这时萧泽吻他耳朵,在他耳畔说:“谁让你自己乱抹,不然我给你舔开,一点都不会疼。”
林予两眼发直,腿间硬挺的小棒子差点射了,他不知道萧泽是故意让他羞臊难堪,还是真的会那么做,头脑空白已经无法思
考,他茫然地看看萧泽的眼睛,像在夜里看见了两颗南星。
“哥,干我……”
萧泽抽出手指,捏了满掌的滑腻白肉,硬到发痛的性器对准翕动的小囗徐徐挺进。那两瓣屁股浑圆柔软,中间的穴道紧致湿
热,他抓住林予看戒指的手,牵引着对方摸他们结含的地方。
林被撑得喘不过气,张合看嘴巴只发出一串拟声词,萧泽还在进入他,他真的感贡要被拱穿了肚子。
终于全根没入,萧泽的额头上一排密汗,压下来又把汗水蹭在了林予的脑门儿上。他把那两条细腿压折着,肩膀卡着膝窝,道:“咬得这么紧,说明很喜欢。”
林予死死搂看萧泽的肩膀:“哥,那你喜欢我的吗?”
萧泽的忍耐力终于告罄,堵住林予的薄唇便抽送起来,抽出再沉腰,他一下下狠劲儿撞着,刮过柔软的内壁,楔中敏感的软
肉,还要发坏堵着对方的呻吟。
林予被他欺负哭了,泪水顺着眼角流入鬓发里,胸膛一刻不停地剧烈起伏着。就在极度缺氧时,萧泽终于放开了他。
看着那两行泪,萧泽故意问:“哭什么?”
单人床吱吱呀呀,林予说话都无法连续:“慢……慢点……”
他伸手捶打萧泽,可体内的性器猛地撞进来,就什么力气都没有了,他软成了一滩泥,两腿大张不断摇晃,硬而烫的物件儿
磨得他浑身汗水,眼泪根本不受控制,声音也不受掌握。
萧泽把林予插射了,一片白色体液就喷在自己的腹肌上,他还硬着,在林予高潮过去后从对方身体里抽出。林予双目涣散,
张开的腿已经无力并拢,他被萧泽捞起来抱进怀里抚摸,红肿的乳尖蹭在萧泽的胸肌上,又是一片酥麻的快意。
他哭腔浓浓:“哥哥……”
萧泽的欲望只觉更盛,分开臀瓣再次顶了进去,压着嗓子问:“宝贝蛋,后悔了?”
林予小声嘟囔:“怕我的仙气被你捅散了。”
“那我抽出来?”
林予赌气道:“那你抽出去吧。”
他嘴上说着,手却紧紧抱着对方,体内那物狠命一撞,尾椎处顿时窜起一股酸意,整个腹部一阵绞紧,腿根儿也开始打颤。
他软在萧泽的怀里,安生哭自己的,再没了力气顶嘴。萧泽一手掐着他的腰一手捏着他的后颈,对他耳语:“捅散了仙气
就老实做个普通人,在我身边好好待着,要是捅不散——”
林予喘息着:“……什么?”
萧泽道:“那就等着天天挨操吧。”
林予又被抱在怀里插射了一次,他体力透支,全身都浸着热汗,后来跪趴着时连撅屁股都没有力气。身后的穴囗已经被摩擦成了水红色,他胸前和肩背也都布满了嗫咬的痕迹。
到最后云雨散时,他股间黏腻,腿间流着透明的体液,想滚进萧泽的怀抱睡觉,却扑了空。萧泽下楼去了,只留他自己待在客楼的小床上。
“哥……”林予张囗却没发出声,喉咙烧灼沙哑,嘴唇也很干燥。
萧泽下楼铺了床,又倒了杯蜂蜜水,回到阁楼升起了一股罪恶感。因为只见林予光裸着往被子里缩,浑身上下布满了痕迹,脸上泪痕斑驳,眼睛红肿无法聚焦。
忽悠蛋都被他干傻了。
他把人扶起来喂了半杯水,喂完才抱着下了楼。清洗的时候林予已经睡着了,高潮时蜷缩的脚趾还没舒展开,害羞又紧张地窝着。
上床后,萧泽亲吻林予的鬓发,补了句生日快乐。
关了灯,床头旁的玉连环仿佛还透着莹润的光,两环相扣,寓意大概是永结同心。

77章(修改前的版本)

萧泽出差已经整整一星期, 但林予感觉像过了十八年, 他几乎不能闲着,只要一闲着就开始想对方, 倒不是想什么复杂的, 光浮现一张俊脸就够他受的。
萧尧也差不多, 来了三天便叫来江桥,今天两个人坐在二楼沙发上看电视, 看着看着突然开始接吻, 先把贺冰吓得老脸一红,又把林获惊得面部抽搐。
他们俩也不知道害羞为何物, 勾肩搭背地拎包下楼, 开上粉红色跑车扬长而去。林予下课回来不明所以, 写作业的时候被林获挤着握不住笔,扭头盯着对方观察,发现林获似乎有些害怕。
“贺!贺……”林予张嘴就卡壳,不知道怎么称呼贺冰, 还好贺冰拿着抹布过来擦洗吧台, 就在眼前。他小声问:“豆豆怎么了?”
贺冰面露难色:“……没什么。”
林予腰间一紧, 是林获从侧面紧紧抱住了他,还把脸埋在他的颈窝,前两天染成黑色的头发散着阵阵营养液香气,他拧着闪躲:“豆豆,你干吗啊?”
他虽然和林获亲密无间,但那是心理上的, 身体上很少如此黏糊,毕竟他是个大小伙子,而林获也都二十八了。“豆豆,你冷吗?”他抽出手臂搂着对方,“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?”
林获还拱着他,呼吸拂在他的锁骨上:“妖娆哥闷死,怕!我怕闷死……别闷死我……”
林予摸不着头脑,轻轻抚摸林获的后背:“怎么会闷死?妖娆哥做什么了?他拿靠垫闷你了?别怕,他肯定是和你闹着玩儿。”
林获急得无法,也分辨不清林予在说什么,他只得死死地抱着林予,一擡头带着满鬓细汗,噘起嘴唇凑上去亲林予的唇瓣。林予反应极快,猛地偏过头躲开,但林获仍亲到了他的脸颊。
“豆儿!你干啥呢!”他捂住脸搓了搓,好不害臊,搓着搓着想明白了,林获肯定是看见了萧尧和江桥亲嘴,亲得激烈跟喘不上气似的,以为会闷死。
幸亏他们猫在吧台后头,吧台前又有贺冰挡着,刚刚的荒唐才没有客人看见。林予擡头对上贺冰的目光,窘促得面如火烧,对方已经知道他喜欢男人,他生怕贺冰顺着刚才的事引申遐想。
贺冰推推口罩边缘,也尴尬得紧:“小予,你俩上楼玩会儿吧,省得豆豆再闹。”
林予带林获上楼休息,解释了半天什么是接吻,但林获似乎陷在自我麻痹中,并没有听进去,后来吃了药才安稳一些。
书房安静又宽敞,林予忙碌到深夜,写得累了便找网课来听,听课也累了就计算本月做兼职赚的钱。他想过了,书店赚的钱够日常开销,他赚的钱够自己和林获用,而他们俩除了必要的东西几乎没有额外支出,这样算下来还能攒一点。
当然和以前算命比实在寒酸,但好歹没有入不敷出,他把钱揣包里,想给萧泽买一份小礼物。
想什么来什么,手机振动起来。林予接通:“哥!”
“挺精神,这么晚了还不睡?”萧泽的声音很轻松,在当地指导视察必定被好吃好喝招待着,比考察滋润多了。林予窝在椅子上翘起腿,回答:“我每天都用功学习,攒了好多题等你回来讲。”
萧泽说:“别攒着,有问题就找老师及时解决。”
“……我不。”林予嘿嘿一乐,“我攒的都是地理方面特别超纲的,专门为你攒的。”他说完一顿,闲下来就想,听到对方的声音更想,“哥,你几号回来啊,我好像快不行了。”
萧泽紧张了那么零点一秒,反应很迅速:“怎么不行了?”
“想你,妖娆哥和江桥哥分开三天夜夜煲电话粥,今天走之前还热吻把豆豆吓着了。”林予抿抿嘴,“豆豆也说不清,还要亲我做示范。”
萧泽底线分明:“忽悠蛋,豆豆就算是你亲哥也得泾渭分明,懂吗?”
林予忙不迭地点头:“那……表哥,你什么时候趟过楚河汉界回来啊?”
“快了,大后天就趟回去。”萧泽道了晚安,挂断电话后开电脑加班。明天下午就要离开蔺县去下一个城市,本来计划回蔺溪镇转转,既然林予没来,那就以后再找机会吧。
他们这趟出来是名副其实的指导视察,虽然不摆官威,但下面各单位都经着心接待,省市县三级联排,县在最底层,招待得也最尽心,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接,作陪吃早餐。
萧泽有点起床气,不晨跑的话浑身也有点不得劲,于是那张皱眉喝粥的臭脸让对方心里惴惴,最后实在没憋住,人家问:“萧队,有什么招待不周您尽管批评,下午就走了,我们中午好好安排一顿。”
萧泽搁下碗擦擦嘴:“没有,都挺好的,不用招待得那么精细,有钱把你们检验科的设备换换,忒陈旧了,绑上蝴蝶结都看看不下去。”
对方点头应下来:“肯定换肯定换。”
萧泽随便发表意见,没指望对方真的采纳,因为这蔺县地界不大,虽然有山有水有不少可考的地方,但技术和人力都不行,还得靠上级市。
其他队的队长也发表这一看法,招待他们的领导虚心点头,承认现状:“有技术的都去市里发展了,招不来人,只能等上面往下分配,但好的人家哪肯分来,我们这里就跟资料馆差不多了。”
萧泽终于来了兴致,表情也好看不少:“你们这儿考察资源挺丰富的,这些年应该攒了不少资料报告,有能外阅的么?”
最后这一上午副院长他们开会,队长们又跑了一趟单位大楼,把人家近年来给大学或者出版的当地地质资料搜刮一番,萧泽像在书店打包旧书,捆了好几箱。
完事儿带着一身灰尘回酒店洗个澡,下午出发去最后一站,流程大抵相似,他们又不要工作以外的招待娱乐,在两天后终于准备回程。
林予每天数着分秒过日子,周测完各科都有进步,卷子快被他揉搓烂,错题也都工工整整地改完,就等着萧泽回来表扬。
星期六的午后春光正好,林予带林获猫在小阁楼,林获还没上来过,看单人床和斜面的屋顶格外新鲜,推开窗看见外面更新鲜。
“小予,我睡这儿!”
“那可不行,这儿晚上冷,你尿尿还得下楼。”
“那我夏天睡!”
“夏天热死人,跟蒸桑拿似的。”
林获听不懂蒸桑拿,反正知道林予不允许,于是沉默着坐在飘窗上生气,还一把偷走桌上的胶水瓶。林予盘腿坐在小桌那边,正聚精会神地摆置一个新地球仪,半天才注意到林获的情绪。
“给我胶水,听话。”林予轻声哄着,拿回胶水后将两张裁剪好的硫酸纸糊在地球仪上,使之变成一个朦胧派的地球仪。
林获吊着眼睛瞅他:“你干啥?”
“我手工达人。”林予两眼透光,无比期待,“这是我送给哥哥的礼物,这样我有一个地球仪,他也有一个,我那个是迷信版,他这个是科学版。”
林获眼角眉梢都是不乐意:“你们俩就好吧!”
林予解释不明白,只好闷声继续鼓捣,他做卷子都没这么认真,一丝不苟,拿着笔眯着眼,从下午两点折腾到日落西山才搞定。
林获傻傻的,已经忘了前因后果,瞅着地球仪发愣:“真好看,小予真厉害。”
林予看看时间,萧泽下飞机后还要去研究院,不过也快到家了。他伸着指尖转动地球仪,不确定萧泽会不会喜欢这份有点寒酸的礼物。
萧泽很神,踩着饭点儿到家,春日傍晚还是很凉的,他却穿着件短袖T恤,因为拎着行李箱而将手臂肌肉线条暴露无遗,头发因为在飞机上睡觉而显得微微凌乱。
就是这么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,把站在楼梯下等待的林予迷得死去活来。
萧泽把箱子撂在地上:“傻蛋,不迎接我一下?”
林予吸溜鼻子,怕自己掉下两道鼻血,擡腿奔至萧泽面前,急刹车撞上萧泽的肩膀。店里此时没营业,他深呼吸准备跳起来和对方紧紧拥抱。
这时贺冰下来:“开饭了,快上楼趁热吃吧。”
“哎!”林予应道,应完小声叨咕,“哥,他跟我主动坦白了照片的事儿。”上楼的工夫他把那晚贺冰交代的事儿告诉萧泽,萧泽稍稍放心,握了一下他的手。
握完嫌弃得很:“黏糊糊的,摸什么东西了?”
林予攥拳跑去洗手,洗完正好吃饭。一桌子菜相当丰盛,贺冰的厨艺算不得多好,但每天照著书琢磨又用心,汤汤水水很可口。
萧泽坐飞机不吃东西,这会儿猛扒饭,他感觉贺冰频频看向自己,那目光里有感激也有歉意,挺神经的。贺冰搁下筷子,起身给萧泽又添一碗汤,以汤代酒似的:“萧泽,我敬你。”
萧泽笑道:“是不是有事儿?”
“没事儿,道谢、感恩、祝福。”贺冰四十多了,用词很有年代感,“谢谢你对小予的照顾,人这一辈子能遇见个对的人太难了,我为你们高兴。”
萧泽闻言一怔,明白贺冰已经了解他和林予的关系,他端起碗抿了一口,回望着贺冰没有丝毫躲闪,似乎在说他受得起,他能让人放心。
林予微低着头吃菜,脑子里晕乎乎的辨不出东南西北,自己的爸爸和另一半同桌吃饭,气氛融洽祝语动人,这是他从前幻想都费劲的画面,他希望时间能定格在此刻,真假都不论,就停在这儿,羹汤新鲜人团圆,哪怕可能很短暂。
一桌好菜把林获吃撑了,林予饭后给对方揉肚子,他猜萧泽回房肯定看到了地球仪,整颗心吊着七上八下,又紧张又激动。
林获傻笑:“你高兴啥啊?”
林予美滋滋:“哥哥肯定看见地球仪了,你觉得他会喜欢吗?”
林获下午没睡,头脑有点昏沉,动动嘴唇没发出声音来。他跟着林予一起美,最后笑容凝在脸上睡着了。林予给对方盖好被子关好窗,悄悄退出了房间。
他跟个小毛贼似的,溜回房间没看见人,循着水声走到浴室门口,不打招呼就进去,拨开水汽冲进了淋浴间。萧泽在花洒下接住他,撩他瞬间淋湿的衣服,把他剥干净弄湿了,贴合著拥抱,腹部的文身逐渐挨住。
一人一半,八卦就拼全乎了。
林予顺着萧泽的腹肌抚摸上去,摸到肩膀便绕至后颈,圈紧搂瓷实,被兜住屁股抱起来。他觉得热水似乎浇透了身子,从里到外都烫人无比,哗哗的水声就像萧泽那回弹奏的幻想曲,美得过分,好得过分,令他不敢相信。
“忽悠蛋。”萧泽低沉的嗓音盘旋在耳畔,增加了实感。林予嗯嗯啊啊地应着,挤洗面乳往萧泽脸上涂,涂好凑上自己的脸颊,低效又笨拙,仅剩满足与开心。
林予没拿睡衣,洗完披着浴巾被萧泽抱到床上,那个地球仪就搁在床头柜上,白色的硫酸纸衬着点淡黄灯光,他拿起献宝:“哥,送给你的。”
萧泽坐在床边擦头发:“为什么忽然送礼物?”
“有钱烧包吧……”林予感觉萧泽不太惊喜的样子,难免失落,但继续努力,“这个是我做的,你仔细看看。”
萧泽接过,其实他一进卧室就看到了,拿起后第一眼就知道林予有多用心。里面那层硫酸纸稍微遮住了地球仪上自带的内容,但大致涂了颜色来区分山地平原和大海,外面那层则标注了一些地点,每个地点上画着小符号,有树,有红色的水滴,有骨头虫子火焰……
“大兴安岭为什么画骨头?”
“因为你老说那儿能把腿走折。”
“郢山画个刀干什么?”
“和村民打架了。”
“那问号呢?”
“因为搞穿越了,神经病。”
萧泽笑起来,想想那次穿越就崩溃,感觉前后三十年都不会有更好笑的事儿,他又看到之前的海岛,看见了一枚钻戒,无语道:“死者遗物就别标记了吧。”
林予做作地说:“钻戒耶,遗失的美好……”
萧泽撇着嘴乐,无声地看完其他,他参加工作以来去的所有地方都画出来了,并且标记了当时发生的事情。林予凑过来握他的手腕,说:“哥,我把你所有工作笔记都翻了一遍,对照着找出你去过什么地方,知道了你当时经历什么趣事和困难。以后每去一个地方就加一个,我们一起去,画也一起画,行吗?”
萧泽转头吻住他,顶开他的牙关,肆虐他的齿颊,手指插进他后脑勺的发丝摸那道疤痕。答案不言自明,地球仪被轻放回床头柜,萧泽压下他的动作却有些粗莽。
“这才走十天就让你惦记成这样,真要有任务离开几个月,你怎么活?”萧泽扯开林予身上的浴巾,落下一片片吻,留下一朵朵痕迹。林予轻蜷身体攀对方的肩膀,回答:“我认真学习就过得很快,我这次周测进步好多了……”
萧泽无暇顾及成绩,沉腰摆弄着林予,两具身体严丝合缝地拥在一处,未干的发梢扫过肌肤有些凉,而手掌抚摸的地方却寸寸发烫。
从接回林获就断断续续地分居,算起来已经两个月没有亲热过,林予偏过头看到地球仪,一声闷哼承受住萧泽施予他的快意。“哥。”他竭力叫萧泽,用侧脸对着萧泽笑。
萧泽一下下动作着,望着林予微微出神,那抹鬓边的汗水,细密的绒发,蕴着绯红的脸蛋儿和不住颤抖的薄唇,都令他有些恍惚,甚至意乱情迷。
“小予,”他掐住林予的下巴低头吻住,“谢谢你的礼物。”
林予两鬓的热汗被眼泪冲刷干净,笑意盈满两汪潮水,他从身到心全部浸泡在蜜糖岩浆中,入眼只有昏黄的光晕,耳畔仅剩萧泽的喘息。
意真情切,没人注意到卧室外的脚步声。
林获和之前一样在贺冰的照看下起夜,等贺冰离开,他躺在床上却一时没有睡着,想去看看林予和萧泽,主要是好奇萧泽喜不喜欢林予做的地球仪。
要是不喜欢,他得哄哄林予,然后……自己要了地球仪。
林获悄悄跑到主卧外,门关着,凑近能隐约听见点声音。“小予?”他轻轻喊了一声,似乎听见林予在哭,他急了,抓住门把手使劲下压,推开一条缝就往里钻。
“小予!”
林予已经濒临脱力状态,涣散开的思绪被这一声惊叫吓得回神,他浑身赤裸着被萧泽抱起挡在怀中,慌乱扯睡袍时看见了门口的林获。
林获捂着头剧烈颤抖,后退一步抵着门出溜到地上,林予顾不得两腿酸软,滚下床奔过去将林获往起拎。他吓坏了,也害羞得要命:“豆豆,我、我和哥哥……我们……”
林获失智般抱住林予,指甲都嵌入林予的皮肉中,他抱着林予哆嗦,热泪像从坏掉的水龙头中源源流出一般,他念叨着:“小予……别罚小予……”
林予焦急地解释:“没有,我没事!豆豆你怎么了?别害怕!”
萧泽迅速套好衣服铺平被子,走到门口后打开了大灯,明亮的卧室让一切都能看清楚,而鼻息间还萦绕着一股难闻的味道。
林予也已经察觉,他松开林获,低头后愕然地瞪大了眼睛。
地板上有一小滩尿液,陷入极度恐惧和担心中的林获竟然失禁了。
不应该的,不应该这样的,林予和萧泽对视一眼,没有多说,立即把林获背进浴室清洗,这时贺冰听见动静过来敲门,林予跑出打开,装作若无其事地说:“豆豆突然过来了,没别的事儿。”
贺冰问:“我好像听见他叫唤了?”
“做噩梦了。”林予说,“我哄他就行了,你去睡吧。”
关上门,林予后脊出了层冷汗,而当他返回浴室时目睹了林获的疯癫状态。萧泽正放热水准备给林获清洗,而林获趁萧泽不注意的时候拿起牙刷,猛地扎向了萧泽的后腰。
如果那是一把水果刀,林予不敢继续往下想。
林获见他回来,手指松开将牙刷掉在地上,他张开双臂阻挡在林予和萧泽之间,浑身颤抖着哭求:“走开……小予快走……”
“别罚小予,别罚小予……”林获呼吸困难,倒下的那一刻落入林予的怀抱,他濒死般翻着眼睛,“不要,不要打我。”
林予把眼泪吞回腹中,压着舌根问:“豆豆,打你的人是不是小叔?”
林获没有反应,已经体力耗尽昏睡过去。
萧泽和林予合力给林获清洗干净,尿湿的裤子也扔进水盆浸泡,他们俩守在床边了无睡意,一同盯着林获的睡脸发怔。
“小予,”萧泽率先出声,似乎斟酌了很久,“豆豆的反应很不正常。”
他们的亲密姿态可能让林获好奇疑虑,可能让他以为林予被欺负而愤怒,但不该恐惧到失禁的地步。林予早已从焦灼状态回神,他攥着一边被角说:“哥,他以为你在欺负我,连我的解释都不听,甚至用牙刷扎你,还喊着不要打他……”
萧泽顿了一会儿:“他还一直重复‘别罚小予’。”
林予猛地收紧拳头,林获只有见到贺冰的时候才会那么说,而刚才撞见他和萧泽后也那么说,是不是可以猜测,林获以为那是一种惩罚方式?
那后来的“不要打我”又是什么?
他看向萧泽,萧泽也看向他,他们没有再继续讨论,但心中同时有了些许想法。后半夜,林予抱着林获在床上睡,萧泽在沙发上凑合了半宿,天还没亮时林获醒了,绷着劲转动脑袋,在观察周围是否安全。
“豆豆?”林予也睁开眼睛,他翻身用体重压住林获,传输给林获安全感。等林获放松下来抱住他,他鼻子一酸撩开对方额前的黑发:“豆豆,我没事儿,你还记得发生过什么吗?”
林获吃力地让目光聚焦:“小泽打你。”
林予不停摇头:“豆豆,哥哥不会打我,他和我们是一拨的,我会保护你,他也会保护你。”
林获不信,用力圈着他,几乎把他勒得断气,争辩道:“会打,他会打你!”
林予小心翼翼地问:“豆豆,是谁打过你?”
林获的脑中影影绰绰,他什么都抓不住,什么都看不清,太阳升起天光大亮,连那点影子都消失不见了。他环抱林予的双臂松开落下,渐渐合上眼,再次昏睡过去。
早餐只有三个人,林予吃得很快,好像怕迟到似的,萧泽也专心喝粥,一副赶着上班的模样。贺冰觉得奇怪,纳闷儿道:“豆豆还没起?”
“昨晚折腾到半夜了,让他多睡会儿吧。”林予擡头,“对了,豆豆昨晚尿裤子了,换下来还在盆里泡着,你别动,我放学回来洗。”
贺冰一怔:“做什么噩梦了,那么严重?”
“梦见小叔打他了,反正挺害怕。”林予擦擦嘴,起身拎上书包,“我得去上课了,豆豆醒了给他弄点饭吃。”
他和萧泽一块儿出门,沿街溜达到了公园外面,萧泽刚出差回来,这两天休息,他一早也给林予请了假。两个人在花圃前的长椅上坐着,不交流也不笑,都面无表情地盯着车流。
许久过去,林予问:“哥,我们的猜测会是真的吗?”
林获的情况随年纪的增长而不断加重,他过去二十多年的记忆已经斑驳一片,只有和林予的点滴足够清晰,一些隐约留痕的痛苦他记不清,说不透,但恐惧根植在骨子里,从四肢百骸中延伸出了一点线索。
林获害怕不戴口罩的贺冰,因为贺冰惩罚林予的事他记得。
林获也看见萧泽和林予亲热,先是喊着不要罚林予,又喊着不要打林予。
他对他们的亲密姿态没有展现出疑惑,而是直接迸向激烈的情绪里,那是因为在他的意识里已经给那种行为定了性,可他定性的前提,是之前见过。
或者经历过。
而那句“别罚小予”就像一把钥匙,似乎连接着所有秘密。
林予摊开手掌,掌心的汗水湿冷一片,他仍有许多无法理清的东西,但感觉正在慢慢靠近。他燃起浓浓的恨意,恨老天夺去他的本事,让他算不出吉凶,看不透真相,靠一己灵力帮过许多人,等千帆过尽什么都没了,终于轮到自己卷入是非。
萧泽握住他的手:“有我。”
二楼十分安静,贺冰戴着口罩进入主卧,先给林获掖掖被子,然后去浴室搓洗了那条脏裤子。等一切忙完,他拉开外层窗帘,让阳光隔着层绸纱透进来,暖意笼罩住床上的林获,他在床边坐下,静静注视林获的脸庞。
睡着的林获没有一丝傻子相,薄薄的眼皮有点哭过后的红肿,平时微张的嘴巴紧闭着,一头黑发和乌黑的睫毛相呼应,让苍白的面容有了点精气神。
“豆豆。”
贺冰轻轻叫了一声,隔着口罩声音有些沉闷。但林获听到了,缓缓睁眼看清了床边的人,他浑身没有一丝力气,嘴巴又张开露出痴态。
“豆豆,起来吃点东西再睡。”贺冰伸手抚摸林获的面颊,“昨晚梦见什么了?”
他没得到回应,掀被子时看见枕边有一盒东西,是安全套。
他把目光移到林获身上,盯着林获看了许久,而他那一双眼睛中包含许多道不清的感情,卷起了许多难以启齿的回忆,浓重到压垮了理性。他沉默着起身踱步到窗前,重新拉上了窗帘。
“豆豆,你不是做噩梦,是撞见了什么,对吗?”贺冰转身,慢慢摘下了口罩。林获细长的眼睛努力睁圆,脑海中的浮影再次涌现,随着贺冰的逐渐靠近,他像温水中烹煮的青蛙,一点点丧失着抵抗能力。
“你终于想起我们那时候了是吗?”贺冰掀开被子,瞥向林获睡袍下的双腿,他俯身挤进林获的腿间,掐住林获的肩膀笑起来,“豆豆,你听话一点,我就不罚小予了。”
墨黑的双瞳蓦地颤抖,林获呆滞的脸上浮起一层惊惧,他不敢出声,浑身僵硬着被贺冰压住。脑海中的光影散去,只剩无边际的黑暗,他喃喃出声:“别罚小予……”
贺冰的嗓音极尽低沉:“叫我名字。”
林获张大嘴巴叫不出声,鼻孔翕张,眼睛也翻白着露出憨笨傻相,贺冰盯着这副面孔蕴起怒火,将林获用力翻身朝下,掐住林获的后颈狠狠按在枕头上咒骂:“你还是不够像!这副鬼样子最不像!”
林获终于挣扎起来:“不打!不打我……不打我!”
贺冰在对方的求饶中反而失去理智,狠抓住林获的头发将对方拖下床,就在巴掌扬起时卧室门被一脚踹开了。
林予站在门口,背后是攥着手机的萧泽。
他们在外面监视到了一切,也录下了几乎没有分量的“犯罪证据”,林获挣扎着哭,喊着小予快走,他不知道什么是性,因此他最惧怕的从来也不是贺冰对他的侵犯。
而是侵犯时贺冰生出的怒意,是落在他身上的暴力。
“畜生。”林予双目充血,奔过去将贺冰推开,他奋力扬起绷紧的手掌,接连甩下三四个耳光。贺冰脸颊肿起来,失控的情绪已经消散干净,整个人疲软地往下坠去。
林予揪着贺冰的衣领,手心带着疼,带着麻木。
那晚饭桌上的时光他还记得,贺冰应该也还留恋这些年平安无事的生活,可这场淋漓颠倒的美梦已经到头,该随着罪恶一起被粉碎。
林予燃着恨意迫近:“我不会放过你。”

80章(修改前的版本)

病房里只有药液滴答的声音, 后来孟老太打开电视, 又多了点电影的动静,不过很小。林获昨天醒来没见到林予, 不吃不喝, 也没力气闹, 不像个傻子,倒像个植物人了。
孟老太叫医生开营养液给林获输上, 起码保证住身体所需, 她半躺在家属用的小床上,隔着窄窄的过道朝林获打招呼。
林获盯着输液瓶子, 慢慢地笑了。
孟老太跟着乐:“傻孩子, 你高兴什么呢?”
“水, 有水。”林获不眨眼睛,鼓起脸呼出口气,“我已经死了,变成红鲤鱼了。”
他说完终于挪开目光, 环顾四周, 看浴室门口, 看墙角房顶,他有些着急,怎么找不到小予?遍寻未果看到窗外的茫茫黑夜,他放了心,小予肯定正在睡觉,猫晚上都困。
孟老太从床上下来, 披着大围巾坐到椅子上,无情戳穿:“豆豆,你没死,你要是红鲤鱼那这是哪儿?东海龙宫?”
林获吊着眼梢,脖子上的青筋都突出来:“我死了!我是红鲤鱼!”
孟老太倒一杯热水,自己喝一口尝温度,然后杯沿转半圈,哄孩子一般:“来,红鲤鱼,喝点水吧,鱼没有水多难受。”
林获这些天都是被林予用吸管把水渡到嘴里,或者用小勺子一点点喂,这会儿自然是原封不动地瞪着眼,只把嘴张开一条小缝。
“哎呦。”孟老太凑近一点,“别人家红鲤鱼都会鲤鱼打挺,你不会啊?”
林获听不明白,只觉得世上只有林予好,于是眼圈一红鼻子一抽,水也不喝了,呜呜地哭起来。孟老太擡眸瞅一眼输液瓶子,伸手按铃叫来护士,拔针喂水也都交给护士做。
林获日日昏睡,躺得久了浑身酸软,被护士摆置的时候立刻惊慌起来:“不打针!我不打针……我死了,死了不打针!”
护士和孟老太一起哄他,让他半坐起靠着枕头,捋他的头发和皱巴巴的衣袖。他渐渐安静下来,喝完水被塞了个酸溜溜的山楂丸,他等护士离开之后马上吐出来,两手捧着,盯着那颗沾了唾液的山楂丸。
孟老太问:“豆豆,怎么不吃?”
林获伸出舌尖舔一口,他是想吃的,但舍不得:“我等小予来了一起吃。”
孟老太心酸难抑,二话没说找护士多要了几颗,林获见状高兴起来,又重新把自己那颗塞嘴里,咕哝着用舌头舔食,咂摸了半拉钟头才吃完。
他吃完把袋子里其余几颗全压枕头下面,就像当初在精神病院里保存青山楂一样。他躺好看着孟老太,终于想起来询问:“奶奶,你是谁啊?”
孟老太也回到小床上去:“我是你姥姥。”
“呀……”林获翻个身,他早就不记得董小月长什么样子了,连林木夫妻,也就是他爸妈的模样都忘得一干二净,“姥姥,爸爸妈妈呢?”
孟老太答:“爸爸妈妈去世好多年了。”
林获琢磨了半天,去世就是死,他弄明白之后理所当然地说:“你也死了呀,我也死了,姥姥,我成红鲤鱼了。”
孟老太被林获绕得头晕,有点乱套,合著是把她当成小月姐了。哭笑不得,却又解释不清,她准备给林予打个电话,让林予亲自跟林获沟通。
更重要的是,她不放心林予和萧泽的情况。
电话很快接通,是萧泽接的:“姥姥?你那儿怎么样?”
“都挺好的,豆豆也没闹。”孟老太下床坐到林获的旁边,“小予呢,让他们哥俩说说话。”
林予正在洗手间刷牙漱口,已经是今晚第四次刷,漱口时泡沫里掺着牙龈出的血。他努力克制不去想白天发生的事,可是越克制越疯狂,一遍遍想起贺冰说的话,想起过去许如云和林获受的罪,又想起台阶前的那片血泊。
他止不住呕吐,掏空胃部只剩一滩酸水,喉咙火辣辣的像被刮了几刀。
但握住手机那一刻他平静了,心揣回肚子里,稀巴烂还是正愈合,都暂时上了一管强效止痛剂。他忍着剧痛吞咽开嗓,轻轻问:“豆豆,困不困?”
林获也捧着手机,像捧着易碎品那么小心:“小予,我、我先死了。”
林予已经受尽刺激,闻言吓得打了个摆子,他连坐都坐不住,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:“豆豆,你不会死的,我明天就回去,你一定等着我。”
“我等你。”对于长句,林获只抓取最后部分,“我记得,橘色是陶渊明那个色,我能把你认出来。”
林予一怔,总算明白了林获的意思,他颓然跌在床上,因为惊吓而哽咽起来:“豆豆,你没有死,我也没有死,等你出院了我们还要一起去上课,我犯困的时候你得负责捅我。”
电话那边没声了,林予便一直重复这句。林获张着嘴巴,孟老太帮他擦去嘴角流下的口水,他癔症好半天,喃喃地说:“我还活着啊……可是我害怕,我想死了。”
林予再也支撑不住,漫天的黑色回忆朝他涌来,钢针铁网铺天盖地,他翻身埋首在床被中恸哭,一声声颤着肩膀,胸腔深处搅起呼啸的哀鸣。
萧泽看在眼中跟着心脏抽疼,压在林予背上将对方完全笼罩住。他拿过手机说了再见,挂断后在归静的屋子里抱紧林予,亲吻发心,勒紧胸口,安慰的话实在苍白,不说也罢,就这么陪着发泄,等着这场梦魇结束。
林予筋疲力尽的那一刻止住哭声,被单湿了一片,嘴巴压过的手臂上还落下一块血迹。他成了丧失一切的木偶,被萧泽拎起抱在怀中擦拭安抚,靠着对方的肩膀只剩下抽搐。
“忽悠蛋,不要再哭了。”萧泽用纸巾轻轻擦林予的嘴唇,把温水喂进去,抚着脖颈帮助林予吞咽,“嗓子破了,牙龈流着血,今天不许再哭,要哭等明天再哭。”
林予整个上身不停抽搐,含着一小口热血呢喃:“我想忘掉,我什么时候才能忘掉。”
许如云的死,林获受的侵犯,他被厌恶至极的那段生命,他什么时候才能忘得一干二净。蔺溪镇上青色的麦子一茬接着一茬生长,山林里的萤火虫来来去去也不曾彻底飞尽,他的记忆不要这样,他想一夜过去就完全踏出噩梦。
萧泽将棉棒探进林予口中擦血,断续着用掉了多半包,他放弃了,搂紧林予吻下去,紧到对方无法再动弹。口腔弥漫着热血的腥甜气,他的舌尖被林予颤抖的牙关磕绊,吮吸之间将林予微弱的抽气声变成了喘息。
林予紧闭着双眼,抛空一切沉沦在萧泽的亲吻中,周遭温暖,强有力的心跳感染着他,他由破碎变得完整,脑海中闪现出天光大亮的一幅画面。
那是公园外面,他支着桌椅摆摊,带着墨镜仰着头,老头老太太们恭敬地喊他“林老师”。
人群外有个混不吝说他非法传教,他定睛一看是萧泽,没想到那一眼定下了这辈子的后半程。
他认亲、爬房顶、把萧泽看光,萧泽给他起外号,给他摊两个鸡蛋的大煎饼,站在台阶上牵他的手,砸给他一本厚重的盲文书。
那时是夏天,满树的蝉鸣都不及他心跳的动静响。
他幻想过太多太多,比如给富豪算命发大财,五大灵力一一参悟带着林获得道飞仙,又或者是兼济天下看谁倒楣就对人家一帮一。可他从没幻想过会遇见一个萧泽,感受一件又一件好到不真实的小事儿,没完没了,做梦似的。
没经历过,哪幻想得到。
一旦经历,他就着魔了。
脑中的回忆画面罩在柔光下,回忆是萧泽给的,柔光是萧泽的温柔做的,他献出唇舌,捧上一颗淋漓真心,过电影般告别痛苦麻木,不着边际的暗黑噩梦就埋葬在蔺山脚下吧,他的妈妈变成一朵云,他的豆豆渐渐遗忘过去,他的爱人搂着他、吻着他,给他无边的力量,带着融融春光许他一次新生。
林予睁开眼睛,轻而淡的目光努力凝聚一点笑意,照亮了脸上的泪斑。萧泽看着他,也笑。
不发一言,不需一言。
他们在黑夜里睡下,就着此后无限好的光阴。
清晨退房,吉普车从街这边开到街对面,掐头去尾正好隔着便道挡住速食店的门。林予率先下车进去点单,萧泽熄火拔钥匙,进门之前在旁边买了包烟。
早点只供应包子油条小米粥,还是靠墙的座位,他们俩面对面安安生生地吃,林予翘着兰花指捏一根油条,不紧不慢地往嘴里送,萧泽瞟他一眼,十分嫌弃:“甭学萧尧那套。”
林予闻言就改,手指一收攥了满掌油,喝粥时都险些端不起碗。快要吃完时,店门口传来一嗓子不高兴的话:“谁把车挡人家店门口显摆啊,这么阔气消费满两百块钱了吗?”
老头发着牢骚进来,店里就俩人,一看就知道是车主。背对着的男人身形高大,不太好惹,老头有些嫌自己嘴快,不料男人后面探出个脑袋,露出一张水灵灵又熟悉的脸。
林予搁下筷子:“师父,消费满两百就撑死了。”
老头上回就满腹遗憾,今日再逮着人异常激动,趟着步子行到桌旁戳林予的脑门儿,说:“你这孩子回来又不言语,是不是当我入土了?”
林予举着那只油爪子:“我们是来办事儿的,吃完就走了。”
“走什么走,上家里歇会儿,陪我说说话。”老头从兜里掏出洗净叠好的帕子,抓住林予的手腕给乖徒弟擦,他还没忘上次的事儿,“对了,找着傻小子没有?”
从上回分别到这段时间的件件烦心事儿,再加上他们这次来的目的,三言两语且说不明白,老头拎了一屉包子,推上林予和萧泽就回了家。
单元楼就在速食店后面,临街能听见汽车鸣笛,不大的客厅一下子多了俩人,显得有点拥挤。萧泽在沙发上落座,林予去洗手,顺便参观了一下房间。见卧室墙上挂着一大幅刺绣,绣着他师父的大名——祥坤。
他回到客厅找事儿:“师父,怎么不绣你的原名杜小六?”
“嘿,你又招骂是不是?”老头正襟危坐,虚虚盖着啤酒肚,使劲拿捏出一点仙风道骨,“祥坤是一位高人赐给我的名儿,杜小六是我没念过书的老父随便起的,那哪能一样。”
闲聊片刻,萧泽将上次寻找林获的结果和此次前来的因由简单讲述,自然也漏不掉这期间发生的事儿,更囊括了多年前的不堪回忆。他不舍得让林予亲自描述,死都不能让林予再经受一次噩梦,讲到最后把林予的拳头包裹进掌心,加上一句:都过去了。
老头怔忪出神,似是难以置信,半晌后眨眨松弛的眼皮,禁不住掉下两行浊泪。“不说那些了,不说了。”他拿帕子擦脸,不料擦了一脸明油,才想起来给林予擦过手的。
林予攥紧的拳头蓦地松开,被老头的滑稽相逗笑。
他心里惦记着豆豆,不打算久留,喝完杯子中的热水便作势告辞。老头长叹一声,他估计林予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方地界,关心地问:“乖徒弟,以后有什么打算?”
林予回答:“我在念书,准备上学,然后参加工作。”
和普通人的人生一样,可是对他来说已经太过难得。老头点点头,可惜道:“真的没法算命了,你那么灵,师父想想就心疼。”
林予嘴笨地安慰:“师父,别心疼我了,反正我的真本事也不是你教的。”
老头一听格外冤枉,吸紧肚子吹嘘道:“是我把你点透的,你那时候可怜兮兮地找我哭求,非让我算你是不是丧门星,我拿了仨馍馍哄你,你这个没良心的。”
他说罢又是一声叹息:“高人真是料事如神,要不是她几十年前指点我,我那时候可能根本不搭理你。”
林予问:“到底是什么高人?”
老头说:“高人算命百发百中,绝无错漏,我琢磨这些阴阳五行就是受了高人的指点。高人早在几十年前就嘱咐我,将来有个孤苦伶仃的孩子找上门,让我帮一帮,给自己行善积德。”
林予激动地抓萧泽手臂,急切地问:“师父,高人在哪儿啊?”
“那我就不知道了。”老头眯眼细想,“高人是位大姐,当年来蔺溪镇插队……好像就住在你姥姥家。”
萧泽和林予目光相对,一时间惊讶得没说话。萧泽率先反应,问:“大爷,那位大姐不会是姓孟吧?”
老头一拍大腿:“没错!姓孟!”
他们终于离开了蔺溪镇,把仇和恨抛下,本该一身轻地走了,不过临走又揣上满腹疑问。萧泽知道自己姥姥不太靠谱,但没想到隐藏得那么深,可是也弄不清所谓的“指点”是真是假。
林予端坐在副驾上,捧着自己的脸蛋儿,指缝间透出阵阵绯红,他快要压抑不住心底的激动:“哥,你说姥姥会不会是隐藏的大神仙啊……”
萧泽心烦地猛踩油门:“她要是你姥姥,可能是神棍,但他是我姥姥。”
“你姥姥就是我姥姥。”林予紧张地搓搓脸,“姥姥会不会帮我恢复灵力啊,再指导我一下,我是不是还能更上一层楼啊……哎呀。”
萧泽伸手揉了把林予的头发:“忽悠蛋,从小到大我就没听老太太表达过对算命感兴趣,她喜欢跳舞泡吧玩骰子,永远都在赶时髦。”
林予反驳:“那我师父的话怎么解释?”
萧泽生噎一口,只得加速奔向归程。
在路上时林予思绪纷杂,他完全是病急乱投医的类型,有什么能分散注意力的事儿便死命抓住,每一刻的记忆刷新覆盖,这样将旧的彻底遗忘。
当吉普车下高速、进市区,接着驶进医院大门口,他就什么都顾不上想了,满脑子都惦记着林获。前一晚的通话让他揪心,但能从气息上感受到林获的身体有所好转,他喜忧参半,下车后一路跑进了病房。
病房里毫无声响,拉着窗帘还有点昏暗,他轻轻走到床边,看清了林获安详的睡脸。林获永远不会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,不知道那些年痛苦背后的原因又是什么,他已经开始忘记,心底的阴翳每天打一束光,日积月累,总有一天会亮堂堂的。
林予倦极,趴在床边蹭着林获的手背,跟着一道睡了。
萧泽在门外放下心来,送孟老太回家后洗漱一番,直接被院长叫回了单位,谁也没顾上向老太太求证陈年旧事。
林获午后醒来,手边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,发丝带着静电吸附在自己的手背上。
嘴巴难以张开,嘴唇似乎都黏在了一起,他动弹手指摸林予的头发,层层深入摸到林予的头皮,越摸越觉得不对劲,吓得他睁大了眼睛。
林予迷迷糊糊地梦见了解玉成,梦见解玉成又抓他的头发,把指甲嵌在他后脑的伤口里,伴着一身冷汗激灵醒来,但后脑被抠抓的感觉反而更加明显。
他擡起头:“豆儿,你醒了!”
林获惊恐地看着他,手下狠狠用力一抠,林予捂着头惨叫,一蹦二尺高!林获支棱着手指挣扎坐起,口干舌燥地说:“小予,有虫子,我帮你。”
林予放下手一瞧,指尖沾着点血,头皮被抠破了,他赶紧倒水喂林获喝下去,解释说:“不是虫子,是疤,你再摸摸。”
他抓着林获的手摸后脑勺:“摸到了吗?嘶!轻轻地……”
林获靠着枕头,染黑的头发在这几天里又滋生出几根灰白色的,他被林予的脑袋吸引着注意力,半晌才回魂:“小予,你回来啦……”
“嗯,你想不想我?”林予鼻子发酸,“过两天你就能出院了,咱们回家。”
林获开心,但又迷茫:“你咋没变成猫啊?”
林予交握对方的手指:“我没有死啊,你也没变成红鲤鱼,咱们都好好活着呢。豆豆,以后的生活有我,有哥哥,有姥姥,不着急做红鲤鱼。”
林获懵懂地点头,他觉得少了一个人,但已经记不清少了谁。
病房门推开,萧泽端着一个纸箱进来,见林获醒着便停下步子没有立刻靠近。林予抱住林获,引导着说:“豆豆,哥哥不会打我,只会对我好,你明白吗?”
萧泽看到林获点头,才迈出步子走到床边,他滑动小桌摆上纸箱,侧身往床沿上一坐,也不说什么。那俩人没动静,他擡头一瞧,林予附在林获耳边正嘀咕小话。
林予说完抿着嘴,低眉顺眼的,很乖。
这时林获揪着被子喊他:“哥。”之前还是小泽,眼下又变了称呼,林获怯怯地看着他,“对不起。”
萧泽平淡地问:“为什么道歉?”
林获说:“拿牙刷扎你了。”
萧泽强忍着笑,把纸箱打开,从里面捧出一个圆形小鱼缸,里面还游着一条小红鲤鱼,他在路上买的。林获惊奇地爬起来:“是我小时候,是我下辈子!”
林予更惊奇:“豆儿,你还知道下辈子?”
“你讲过啊。”林获抱着鱼缸不撒手,喜欢得很。
萧泽看情况不错,将林予拽进怀里抱着,正对着林获黏糊,问:“他做鱼,你做猫,我做什么?”
林予脸上发热:“都行,你做什么都行。”
他背靠着萧泽,一根一根捋萧泽修长的手指,郑重又温柔地说:“哥,这辈子能遇上,下辈子也能,我到时候抖着一身橘色的毛蹿向你,你抱我。”
萧泽抱紧他,嗅他的头发。林获瞪着他俩:“……干啥呢?”
萧泽擡眸放光:“不干啥,就是想抱着。”
林予抿住嘴不好意思地笑,难为情里透着幸福。林获自然感受得到,眼珠都不转,两只手互相抓挠,充满了好奇。
“小予。”萧泽低声叫了一句,待林予偏头便俯首吻在林予的脸上,同时再次擡起眼眸瞥向林获,见林获张着嘴巴漏出了口水。
“你们干啥啊……”林获声音不大,带着点慌乱,“小予你美啥呢……”
林予明白了萧泽的意思,搓搓脸转身圈住萧泽的脖子,闭眼和萧泽接吻,唇瓣碾磨发出声响,掺杂着轻喘和衣物摩擦声。
林获眼睛发直,紧贴着枕头浑身僵硬,他隐约想起也被如此对待过,但记不清是什么情况,也想不起对方是谁。他能感觉到萧泽和林予的心情,或者说方圆几米都弥漫着那俩人的浓情蜜意,他的恐慌在这份甜蜜中冷却,取而代之的是悸动。
他有了前所未有的感受,他觉得这种行为原来并不可怕。
他笑起来,对于亲吻渐渐脱敏。
林予脸已红透,脖子耳根都遭了殃,与萧泽分开时不敢擡眼,直接往萧泽的胸膛上一撞,闷着脑袋做起鹌鹑。萧泽倒是一派正大光明,仿佛干了什么光荣好事,他回给林获一个笑容,故意道:“小予真没出息,是不是?”
林获憨笨地点头:“他从小就这样!”
出院那天全家都回了博士楼,林获身体还有些弱,他们就在家里张罗一桌团圆饭。孟老太洗手作羹汤,挽着头发,耳朵上戴着副不对称的玉耳环。
萧泽打着蛋液:“姥姥,你这耳环怎么有点眼熟?”
孟老太美滋滋地说:“碎了的玉连环改的,我请师傅加了白金包边。”
春秋时期的玉连环,逛个假货率百分之九十九的古玩市场一次到手,萧泽之前压着没问,现在得问问:“老太太,你认识祥坤么?”
“谁?”孟老太停下菜刀,“祥坤?这名儿听着跟大内总管似的。”
老太太纳闷儿的神情太自然太逼真,萧泽见过那么多人也攒了点眼力见,于是说:“原名杜小六,蔺溪镇上的,是小予的师父。”
孟老太莫名其妙地看他:“小予师父我哪儿见过,还俩名。”
萧泽搁下碗:“可他说‘祥坤’这名字是你起的,说几十年前你给他算命,还说会有个孤苦伶仃的孩子找他,让他帮一帮。”
孟老太一愣,但也就愣了两秒,扭脸冲着砂锅叫唤起来:“我的冬瓜汤都溢了,还聊什么封建迷信哪……”
萧泽为了吃顿大餐没再逼问,但出屋就告诉了林予,俩人装着疑惑胡吃海塞,等吃完一擦嘴便左右夹击,拉着孟老太的胳膊作势问个究竟。
孟老太摸摸玉耳环:“小予,豆豆是不是累了?”
林予的一大软肋被戳中,登时撒开手去找林获,他把林获从沙发上抱到轮椅上,喂了片维生素和山楂糕。林获体力不支,也到了午睡时间,歪着脖子沉沉睡去。
他把林获推进房间安置,折腾完瞥见了梳粧台上的匣子,里面的首饰琳琅满目,但最大那格放着个小本子。
林予想看,但不敢乱动,正犹豫时萧泽进来了。萧泽是亲外孙,二话没说拿起来,揽着他一起打开,头抵着头,肩挨着肩。
“萧泽,将相之命,天妒英才,止于三十有五。”林予顿时惊出一身冷汗,急切地往下念道,“但遇命中所爱,逢凶化吉,岁岁无忧也。”
他喃喃地说:“是指我吗?”
萧泽翻过一页:“林予,向善之心不灭,历劫度难,孤苦不堪。”他忍不住停下看林予一眼,像是要确定林予此刻安好,而后继续读,“得续前缘,天机不可留,携手换长安。”
日期落款,是二十九年前的除夕夜,萧泽出生那天。
巨大的疑惑袭来,萧泽和林予甚至有些惊骇,他们拿着本子返回客厅,同时放慢脚步。孟老太安然坐在沙发上喝茶,浑身镀着层阳台倾泻进来的亮光,时髦劲儿消失不见,只剩慈眉善目的笑脸。
林予不禁出声:“姥姥……”
孟老太盯着杯盏中的茶汤:“这玉连环我从春秋带到现在,外孙子都能站满长城了。”
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?林予扑过去,半包围着孟老太端详,他通过一张手一张脸能算出千人千面,能看见鬼魂亡灵,能做风水通心术,能识骨辨人……他那时常吹嘘自己是小神仙,骗萧泽说自己活了三百年,虽然那些是玩笑话,可也无法肯定世上就不存在神仙。
“姥姥,”他紧张得喉结滚动,就像看见偶像,“我、我能摸一下您吗?”
孟老太差点把茶洒了:“摸什么摸,玉连环断了,我现在就是一普通老太太,也会累,也会生病,过些年也会死。”
萧泽恍然发觉记忆中孟老太似乎一直都那么精神,从没闹过什么病痛,他走近蹲在另一边,递上本子问:“姥姥,这些都是什么意思?”
孟老太接过,一字一顿:“前——世——今——生。”
萧泽和林予彻夜未眠,相拥在沙发上消化令人震撼的真相,清晨起了层浓雾,他们在昏暗的光线中回神,同时动了动酸麻的身体。
四目相对,恍然间又一同笑起来。
萧泽问:“去跑步么?”
林予点点头:“你别落下我。”
他们出门晨跑,萧泽说到做到,压着步子与林予并排,偶尔转头看一眼,白色的晨雾弥漫在他们之间,看得不太真切。
跑着跑着到了公园外,他们遇见的地方。
林予似乎看见了摆摊儿的自己,也看见了不耐烦的萧泽,一路跑远,又看见了衣袂翩翩的自己,和策马执剑的萧泽。
他们同骑一匹马,走马看花。
“来世谁也不记得谁,你能找到我吗?”
“找不到的话我就立誓活不过三十五岁,早早入了轮回,再寻你一遭。”
“那愿我窥见天机普渡天下人,用半生劫难换与你携手。”
萧泽拉紧缰绳:“你别连着我一块儿渡了。”
林予听见自己的笑声:“那我唯独拿你没办法,就能认出你了。”
马尾轻摇,搅乱了漫天大雾,萧泽和林予渐远,话语却好像仍在耳畔回荡。人死了都要上奈何桥,那他们就以玉连环为信物,交托给煮汤的孟婆,助他们来世早早相见。
是真是假又或是玩笑荒唐,其实都未肯定,世间的事儿本就真真假假,看似悲惨实则自在解脱,看似情深其实偏执危险,看似痴狂却道众人蒙昧,看似无解也许是唯一的安排。
来时一身脏污,看遍千山后难得只留下真心,萧泽伸出手来,林予放上手去,十指扣紧奔向前路,浓雾拨开得见天光。
人间有什么,黑与白,与看不真切的灰,人与鬼,与道不明白的贪恨痴嗔。
唯有爱,是最简单不过的。
萧泽骤然加速,惹得林予一声惊呼,笑骂着,两手愈牵愈紧,别了身后斑驳旧痕,踏向一片自在光阴。
春光万丈,红尘万丈。
雾里看人,风里飞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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