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进酒 by 唐酒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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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0章 撕咬 完整章

  冬日难见鲜蔬, 如今阒都高价卖的都是绿菜。萧驰野得了李建恒的赏, 今夜的饭桌上有一道生脆的黄瓜丝。
  “小菜佐食,醒脾解浊[1]。”萧驰野舀了碗热汤推向沈泽川, “打外边站了那么久, 暖个身, 吃顿清爽的再休息。”
  “俗话说得好,”沈泽川擦了手落座, “无事献殷勤, 非奸即盗。二公子有什么吩咐?”
  “要吩咐的事多了,”萧驰野说, “边吃边说吧。”
  两个人一齐动筷。
  屋内没别人, 两碗米很快见了底, 一碟黄瓜丝也被分干净,荤菜两个人都没怎么碰。
  “马上过年,我师父要入都了。”萧驰野喝著汤,“纪纲师父若是得空, 可以让两位老人家见一见。”
  “贺新岁还是鸿门宴, 这要讲明白才行。”沈泽川搁了筷, “我师父不做局中注。”
  “贺新岁。”萧驰野说,“纪家到这一代只剩他们俩人,已经许多年没见了。”
  “好说,回头我备份厚礼,请师父出山。”沈泽川吃饱了。
  萧驰野见他起身,说:“今晚依旧歇在我屋里。”
  沈泽川回眸, 笑起来,说:“我自然不会跑。沐浴分个先后吧,你且慢用,我先去了。”
  说罢挑帘入内,自去洗漱了。
  萧驰野叫人来撤了席,立在窗边瞧见外边正在下雪。他侧头,透过那朦胧的帘布,看见沈泽川的影子。
  沈泽川褪掉外衫,像是剥开一层粗糙的外壳,露出内部鲜嫩多汁的润肉。他垂头解腰带时,后颈的弧度跃著橘黄的芒,仿佛要把那光滑的部位再次覆上一点细腻的手感。
  隔著帘布,就如同隔靴搔痒,那充满欲望的诱惑被放大且分散,没有目的地游走在四肢百骸,搔得人浑身都躁,忍不住生出粗暴的念头。人如玉不算什么,萧驰野最在意的是沈泽川的欲。
  他那双眼,他那种笑,他似乎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散播著这种色欲。
  “来抱我。”
  “来摸我。”
  “来尽情地在我这里挥汗如雨。”
  这种欲望如同毛毛细雨,不带侵略性,却不知不觉地侵略了进来。然而沈泽川自己又似乎浑然不觉,他留得另一种与色欲截然相反的冷漠,把这极度矛盾的困扰轻飘飘地扔掉了,让别人去想。
  萧驰野不想继续想,他敏锐地觉察到这一次的“鹰”不那么好驯。他只能是自己唯一的主人,他不能忍受这样轻易被屡次唤起冲动的自己。
  萧驰野转回头,关上窗,去了浴堂。
  * * *
  两个人又隔著踩墩各睡一方,背对著背,呼吸平稳,好像睡著了。
  萧驰野贴著骨扳指,想起了许多事情。
  这骨扳指并不是他的东西,最初它属于锁天关的冯一圣。冯一圣战死,把扳指留给了左千秋。左千秋戴著这枚扳指,在天妃阙一战成名,射杀了自己的妻子。
  左千秋因此白了头,也因此一蹶不振。功名已成,人却死了。左千秋再也没办法上沙场,他那双曾经打下天妃阙不世之功的手,再也无法自如地去握弓。
  萧驰野小时候跟著左千秋,问他:“你怎么会射杀自己的妻子?”
  左千秋磨著弦,说:“你真的想当个将军吗?”
  萧驰野点头。
  左千秋说:“那就不要成家。将军百战死,这其实不可怕,可怕的是为将者十有八九要面临抉择。你想要的,你要承担的,那都是不同的东西。”
  左千秋落寞地看著弓,草场的风吹拂著他的白发,他怔怔地说:“我希望你永远不会陷入那样的绝境。人到了那种地步,不论怎么选,都会死的。”
  “你救了天妃阙的数万人,”萧驰野趴在栏杆上,“你为什么不要封号?”
  左千秋笑起来,他说:“因为我战死了。”
  萧驰野长到十几岁,才明白左千秋的话。天妃阙一战,左千秋爱妻受俘,他只能在开门受降、闭门死战里选择一个。
  左千秋哪个都没选,他单枪匹马出了城,拉弓射杀了自己的爱妻。
  传说那一箭是他此生最稳的一次,千万人里,直取要害。那一夜暴雨如注,没人知道他有没有失声痛哭,也没人知道他何时白的头发。等到天亮兵退,左千秋站在皑皑白骨上,给妻子收了尸。
  从此“雷沈玉台左千秋”名声鹊起,敬重他的,背地里也会骂他。一个人绝情成了这样,常人只觉得他是洪水猛兽,好似他们做将军的,天生就这么冷酷无情。
  萧驰野很爱惜这枚扳指,但他也很畏惧这枚扳指。他害怕自己有一日也会陷入两难,所以他从不轻言喜欢。
  晨阳跟了他这么久,至今也不知道他的喜好。他爱什么酒,好什么菜,穿什么衣,真真假假全部混杂在一起,没人分得清。
  离北,离北!
  仿佛只有这两个字才是他无法遮掩的命门,他已经尝到了因为欲望而受制于人的滋味,他怎么能再为自己寻求麻烦。
  萧驰野无声地坐起身,看向沈泽川。他抬起手,再用点力气,就能把这欲望扼杀掉。
  沈泽川如坠噩梦,他皱眉时鬓边皆是冷汗,背上已经湿了些许。
  萧驰野俯身瞧他,见到了从没见过的沈泽川。
  沈泽川陷在血潮里,浑身湿透,他摸一把,是血。这梦每一日,每一日地重复著,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。
  沈泽川忽然细微地抽搐了几下,他紧抿的唇缓缓松开,随著冷汗呓语著什么。
  他是这样地无助。
  萧驰野如梦初醒,从那深沈的忌惮里得到了一点别的东西。他端详著沈泽川,宛如一头巨兽观察著猎物。
  沈泽川也并非无懈可击,他们在那说不清的试探与忌惮之外,是更加说不清的同病相怜。
  沈泽川觉得很疲惫,他已经不会再在梦中大哭,也不会再奋力扒著尸体。他认清了噩梦,他知道纪暮死了。
  快点。
  沈泽川犹如冷漠旁观的人。
  快点结束吧。
  他暴虐、阴戾地催促著,甚至想要这血泼得更旺,想要这雪下得更大。还要如何展示这场噩梦?他已经毫无畏惧了,这身皮肉和骨髓都被浸烂了!他是条啖著腐肉的野狗,脏水和憎恶只是他活著的证据。
  沈泽川猛地睁开眼睛,伸手一把抵住萧驰野的胸膛,在短短几瞬里,淌著冷汗平静地说:“睡不著吗?”
  萧驰野胸口很烫,隔著薄薄的布料,能感受到沈泽川手掌的冰凉。他说:“吃太饱了。”
  沈泽川说:“深夜睁眼见著个人,怂胆的就该被吓死了。”
  “我听见你在叫我,”萧驰野面不改色地说,“总得听清楚是不是在骂我。”
  “我骂你不在梦里。”沈泽川被他的体温烫到指尖,要收回去。
  岂料萧驰野把他的手又摁了回去,说:“你冷吗?”
  沈泽川还湿著双鬓,微微一笑,说:“是啊,我好冷。”
  他又变回那充满诱惑的沈兰舟,他根本不在乎萧驰野有没有被诱惑到,他天生带著这样的本事,是个坏人。
  萧驰野握住他的手,压去了床头,在这昏暗里嗅著他的味道,说:“你睡上我的床,心里明白我每夜在想什么。你说我厉害,沈兰舟,厉害的人是你。”
  “啊……这可怎么办。”沈泽川还有点哑,无所谓似的说,“我什么也没做。”
  “我想做,”萧驰野俯首盯著他,“我想做。”
  “换种法子让我死,”沈泽川任由他箍著自己的双手,“死在床上太没出息了。”
  “我改变了主意。”萧驰野用空出的手抚开沈泽川濡湿的发,像是打量自己买下的珠宝,“我不要你死。”
  沈泽川说:“我劝你还是不要咬这脖颈为妙。”
  “兰舟,”萧驰野叹息似的唤他,玩笑道,“我没咬,你就会放过我么?”
  沈泽川看著他。
  萧驰野说:“逗弄我愉悦吗?”
  “愉悦,”沈泽川感受著萧驰野逐渐逼近,“看一头小狼束手无措的可怜样,我好愉悦。”
  “那我们可以更加愉悦。”萧驰野说,“太后忍而不发,她答应给你什么?扔掉它兰舟,我给你更多。”
  “嗯……”沈泽川笑起来,“我猜你给我的东西里不包括自由。萧二,你怎么从来不知道,你想要的东西都写在眼睛里。你此刻想把我锁起来,是不是?”
  “我想打条金链子。”萧驰野说,“这脖颈不戴东西太可惜了。”
  “狗链子最初都是用来拴狼的。”沈泽川和他鼻息相闻,说,“我也想打条金链子,套在你脖颈上,讲一句话扯一次。”
  “别吧。”萧驰野挑眉,“你那点俸禄掏干净也打不起。”
  两个人鼻尖都几乎要碰上了,萧驰野的扳指就抵在沈泽川的手腕,捏得那儿都泛了红。
  萧驰野说:“既然已经——”
  沈泽川仰高头,亲到了他的唇。那柔软相碰,带著凉凉的嘲笑。
  “你想不想疯?”沈泽川眼神癫狂,他呢喃著,“你敢么?撕烂我试试看啊,萧二,我才不在乎。”
  萧驰野紧绷的弦“啪”地断掉了,那已经汹涌的波涛轰然涌出。他在这嘲笑和煽动里,狠狠地压住人,像是咬住沈泽川一般地吻了回去。
  色欲混杂著杀机,仇恨纠缠著怜悯。他们两个人到底谁更可恨,谁更可怜?
  潮湿的吻里交错著舌,萧驰野吻沈泽川,沈泽川竭尽所能地回应他。唇齿间有暧昧的舔舐声,欲望烧掉了两个不正常的人。
  萧驰野捏著沈泽川手腕的手掌忽然放开,把他托著背部带起来,要亲密无间地相抵。
  相互憎恶啊。
  给对方染上属于自己的肮脏的污色,让仇恨也变成扯不断的线。这样活著太痛苦了,黑夜里的咆哮只有自己一个人听,不如撕咬在一起,血淋淋地成为一种依靠。
  这命已经够烂了。
  作者有话要说:  [1]:选自《随园食单》

41章 兰舟 晋江删减片段

  衣衫被推高,月光般流泻出来的肌肤触感冰凉。没有抚摸,只有撕扯。浓稠的夜色里化开了一泓春水,萧驰野掬著这汪水,他从情潮里艰难地撑起身,在喘息间看见沈泽川的眼睛。
  这双眼睛里没有一点沦陷的温度,甚至映著他此刻荒诞的举止。
  萧驰野生出一股刀割般的快感,他把沈泽川揉热了,让这水激荡起来。他把沈泽川从云端箍在自己臂弯里,沉重地挤压著,放肆地舔咬著。他咬著沈泽川的后颈,像含著一口迷魂汤。
  夜都湿透了,被褥被汗濡湿。四肢纠缠著在床上颠簸,萧驰野从仓促的碰撞里逐渐摸索到了快乐,他进步飞快,在那团软云里缴械,又在那团软云里勃起。他沉默地顶著沈泽川的要害,顶的沈泽川吃力的吞咽,脖颈无所顾忌地仰露在他的眼前。
  萧驰野吻著这脖颈,捞抬著沈泽川的双膝。他再也不是坐怀不乱的伪君子,他是黑暗里直捣黄龙的凡夫俗子。他让沈泽川记不起茶时天坑,也让沈泽川忘不掉这激烈的交融。
  他们都没有救命稻草,这一夜才是脱离苦难的放纵,快感像是焚身的烈火。沈泽川伸手去够床头,萧驰野把他拽回来,锁在怀抱里。
  “来撒野啊,”萧驰野耳语,“你要我疯,你怎么敢跑?你不是想看谁更狠么,我不怕。”
  沈泽川的脸颊蹭著被褥,闭眸喘息,这张脸上痛苦与承受不起的神情都是令人著迷的勾引。
  他怎么长成了这个模样?
  萧驰野捏起他的下巴,吻著他,不让他喘息,不让他休息,在腰眼发麻的空隙里,浇透了他。
  沈泽川还在余韵里打战,萧驰野没做停留,把人翻过来,再次挺了进去。
  窗外的寒风呼声不绝,黑暗里交错著压抑的喘息。萧驰野淌著汗,一次又一次地吻著沈泽川。
  他不想认输。
  但是她已经被击败了。
  萧驰野睡著了。
  他的凶猛与愤怒皆化在了眉眼间, 变成带著点莽撞的不高兴。他握著沈泽川的一只手腕, 让两个人在冬夜里如同依偎,把那残忍的吻也变作了烫人的炉。
  外边的雪下了一夜, 像柳絮轻飘, 没有风声。
  天快亮时, 沈泽川抽出了手腕。萧驰野的手指追著他而去,在被褥间动了动。
  门外的晨阳见沈泽川出来。
  “校场。”沈泽川言简意赅地说道。
  晨阳颔首, 要让开时, 瞥见了沈泽川唇上的伤,他欲言又止。
  沈泽川看他一眼, 对他的心思洞察秋毫, 说:“近几日锦衣卫的重编调令该下来了, 这段时日,承蒙照顾了。”
  晨阳说:“前些日子——”
  “翻页的事情不提也罢。”沈泽川今日无端地有些冷情,他说,“日后大家行走阒都, 难免碰头。我谨慎行事, 也劝诸位禁军兄弟谨慎行事。”
  晨阳一顿。
  沈泽川却笑了, 他说:“禁军如今的好日子来之不易,但是风水轮流转,往后谁说得准呢。”
  音落不等晨阳答话,他已经掀袍出去了。
  丁桃拍掉肩头的雪,倒身下来,吊在半空摇晃, 叼著笔望著沈泽川的背影直皱眉。
  晨阳见状,问:“怎么了?”
  丁桃说:“你不觉得他今日有些难过吗?”
  晨阳转头看见了沈泽川的袍角,说:“是吗,我看著还行,带笑呢。”
  丁桃从胸口掏出小本,就这样吊著写了几笔,感叹道:“许是昨晚跟二公子打架的缘故,我听著动静不小。”
  晨阳有些许尴尬,往上看了看,说:“骨津,你没教他通点人事吗?算算这小子也十六了,在离北都该娶妻了。”
  骨津没回话。
  晨阳说:“听著没有?”
  “戴著棉花呢!”丁桃塞回小本,翻回去,摘了骨津一只耳朵的棉花,喊道,“津哥!晨阳叫你呢!”
  骨津一个激灵,险些从上边滑下来。他推开丁桃的脸,皱著眉露出头,说:“什么?”
  晨阳指了指丁桃,说:“把他打发了,卖掉添你这个月的酒钱。”
  骨津勒了丁桃的脖颈,说:“称两也卖不了几个子。”
  里边传来动静,三个人一齐噤声。半晌后,萧驰野出来了,他套著衣,眼睛扫了一圈,看向丁桃。
  “过段日子大哥要入都,”萧驰野说话时唇间微痛,他用舌尖抵了抵,又迅速地放弃了,“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要报了。”
  丁桃小鸡啄米一般地用力点头。
  萧驰野顿了一会儿,说:“你怎么还在这儿?”
  丁桃困惑地挠了把后脑勺,看完晨阳,又看骨津,最后看回萧驰野,说:“公子,我今日当差呢。”
  萧驰野说:“让你盯的人呢?”
  丁桃说:“走、走了啊……”
  萧驰野没作声,待晨阳牵过马,他翻身上去,临出门时指了指丁桃:“把他给扔了。”
  丁桃还没爬上马,闻言没来得及反应,已经被晨阳和丁桃架起来了。他大惊失色,攥著自己的小本,说:“别啊,公子,公子!我近来没犯事啊——”
  人已经被扔出去了。
  晨阳扔完人上前,说:“主子,今日师父该到了。”
  萧驰野二话没说,打马就往城外去。

60章 枷锁 完整章

  “临近开春, 都是事儿。你我今日还没有商议出个章程, 就这么走了,下回要想见面就不容易了。”萧驰野说, “今夜歇在这儿吧。”
  沈泽川冁然而笑, 说:“不要胡来。”
  他把这四个字念得缠绵, 舌尖萦绕著暧昧,眼里分明挑的是情潮, 连随著话音松开的手指都拨的是欲望。
  这个坏人。
  萧驰野注视著沈泽川, 心想。
  这才是个坏胚子,时刻挑拨著他谦让的底线, 狡猾又天真地踩著他的忍耐, 仿佛趴在他耳边唤著胡来啊。这个狐狸变成的妖孽, 尾巴搔到了人腿上,眼里还浸著调笑。
  “正经事,”萧驰野合上窗,“正经说。”
  * * *
  “官沟这事, 明早备个折子, 我跟皇上说。”萧驰野躺在藤椅上, 顺手把滑到地上的衣袍捡起来,把袖袋里的东西挨个摆到柜子上。
  “你不能说,”沈泽川泡在水里,想了想,说,“你一个禁军总督, 既不管工事,也不管民怨,挨不著你,贸然上奏,必定会引起怀疑。”
  “那就你说,你住那里,提起来也不奇怪,我打个随行监督的条子。”萧驰野摸出把象牙扇,问,“怎么带了个象牙的?”
  怀袖雅物,文人讲究清贵,最看不上象牙乌木之流,觉得俗不可耐。所以世家子弟不管肚子里有没有货,出门也决计不会带檀木、象牙扇,用的多是名手题字的毛竹扇。
  沈泽川说:“玩儿,俗物配我最好。”
  他在昭罪寺里待了五年,不能跟世家子弟一块玩风雅,他得是个附庸风雅的凡夫俗子,这才对,这才合适。别说随身携带象牙扇,就是腰间坠著的玉佩,他都挑的是贵气冲天的货色。
  萧驰野摸完了,发觉他俩还真相反。
  萧驰野看起来喜好分明,一摸就清,实则真摸了,才知道浑浊得很。那些他看起来爱玩儿的,多半都是闭了眼就能忘,根本没搁在心上。反倒是那些看起来混日子的勾当,他私底下付的尽是心血。他没有爱吃的菜,也没有爱喝的酒,人提起来,只能说“二公子爱喝酒”,可二公子到底爱喝什么酒?那谁也说不准了。
  沈泽川则是瞧著没喜好,什么都能迎合,可顺著毛撸一把,就能把他的喜好都摸个清清楚楚。他不爱喝酽茶,尝过一口就决计不会再碰第二下。他爱吃鱼,只要地方合适,没人看他的时候,他能跟猫儿似的把鱼骨头剔得干净漂亮。
  萧驰野觉得有意思。
  他好似摸著沈泽川的腰,沿著这一点,向上推滑,就能摸到沈泽川的胸膛和背部,那肩胛骨他闭著眼都能认出来。
  假老虎。
  萧驰野拿著衣袍,垂著眸想。
  猛地一看能把人唬住,多抱几次,就能觉察沈泽川那些温言奉承后边的喜怒。他就像今夜映在水洼里的月亮,戳一下,波澜不惊,实际上心里立刻就记著你了,下回必定要找著机会蹬回来。
  沈泽川披衣出来,发还是潮的。转头看见萧驰野坐在椅子上把玩著那象牙扇,自个儿的衣物整齐挂在边上。
  “事情还没谈完,”萧驰野起身,“喝了姜汤,坐下说。”
  沈泽川伸手掀帘,萧驰野先用扇子挑了。两个人出来,内寝的灯已经熄了大半,就留了盏琉璃灯。
  沈泽川有点起热,一碗姜汤灌下去,舒服了些。他白日还好,这会儿已经觉得头有点昏沈。
  “奚鸿轩调到了户部,马上都察,他又在考功司,”萧驰野说,“会干涉官员考察的审评。这主意是你给他出的吗?”
  沈泽川含著姜汤摇头,咽下去以后,才说:“应该是薛修卓的主意。”
  “礼部和兵部都有我的人,若是因为此次都察被调出去,”萧驰野看他,“那就得不偿失了。”
  沈泽川颔首,说:“这倒不必太在意,除了礼部侍郎姜旭跟朝晖副将有姻亲关系,别的人都不显眼。薛修卓也未必摸得清你的底,让大家如常行事就好了。再者都察到底不是一家评查,海阁老那头也会放人下来,奚鸿轩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。”
  “这次都察关系中博,前段日子的大雪让中博遭了罪,陆续冻死了十来个人,今年海良宜应该会调派官员去好好整顿。”萧驰野说道。
  “中博,”沈泽川似是回想,“中博……如今不好管,派个文官去,未必能跟流匪抗衡,也指挥不动新补的守备军。这地方要好好打算,海阁老也得发愁。”
  “阒都眼下没有合适的人选,只要不派世家的人去,就好谈。茨州关系东北粮马道,落在他们手里,就是埋下了祸患,必须未雨绸缪……未雨绸缪。”萧驰野的声音放轻,看著沈泽川困倦的脸。
  沈泽川升官之后就在两头跑,夜里时常得待在藕花楼,跟奚鸿轩打交道。奚鸿轩有温香软玉在怀,挂著闲职,又因为现在是给李建恒写曲子,连早朝都不必上,有大把的时间休息。可是沈泽川得日日佩刀立在御前,他夜里没的睡,白昼里还要跟各路兵匠打交道,带著差事时更忙,连饭也未必吃得上。
  东龙大街的那处宅子,叫人用檐牙挡了光,他也没空去管。昨日才察觉院子已经给淹了,屋里的被褥潮得没法住,他能打发乔天涯去昭罪寺里跟师父和先生住,但他自己不行。
  过年别说长胖,人看著更瘦了。
  萧驰野看了半晌,隔著小案,探手摸到沈泽川的脸颊。那脸颊烫得不像话,岂止是“有点起热”。脖颈上起疹的地方还没上药,萧驰野想叫他,又不想叫他。
  沈泽川被摸醒了,强撑著精神,说:“……嗯,是得未雨绸缪,世子那边……”
  话还没说完,萧驰野已经俯身过来了。那臂膀结实,抱起沈泽川毫不费力。案上的碗被碰翻,萧驰野用脚踢开,悠哉地说:“二公子带你去洞房。”
  沈泽川摸了把额间汗,挂在他身上,说:“今晚的正经事已经说完了吗?”
  “说完了,”萧驰野扣著他的后背,说,“接下来该还债了。”
  说罢弯腰,把沈泽川放到被褥上。
  沈泽川用手挡著光,低声说:“不要光。”
  “亮一点看得清。”萧驰野就著这个姿势,解了沈泽川的衣。
  沈泽川的胸膛裸露出来,脖颈间跟著一凉。他从空隙间看著萧驰野,萧驰野手指蘸了药膏,涂在那红疹上。这过程就像在给玉抹油脂,越涂越滑,滑得萧驰野心神动荡,他实在不是什么做君子的料。
  “等会儿得把你捆起来,这样才不会乱翻,不然药就白涂了。”萧驰野扣上药盒,抽了帕子,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擦拭著手指,自嘲道,“二公子这辈子就伺候过你一个。”
  沈泽川滑进被子里,偏头要睡了。
  萧驰野坐了一会儿,才起身吹灭了最后一盏灯。床上一沈,萧驰野从后面把著腰,把沈泽川从边上捞过来,锢在臂弯里。
  “捆著了。”萧驰野说,“敢踹我马上扔出去。”
  沈泽川睁著眼,望著那透著朦胧光芒的窗。他冰凉的手摸到萧驰野锢著他的手腕,说:“你好硬。”
  “嗯,”萧驰野沉默须臾,说,“我劝你不要向下摸。”
  沈泽川忍了一会儿,说:“我说的是你的腰牌。”
  “是腰牌吗,”萧驰野微侧头,压在沈泽川耳边,重复著问,“是腰牌吗?”
  沈泽川被这句话烫到了。
  萧驰野说:“咬耳朵就受不了,问几句话就打战,就这点功夫还敢嘲我生疏?”
  沈泽川缓了片刻,说:“不如你我换个位置试试看。”
  萧驰野捏了把沈泽川的腰,还真翻了身,把沈泽川扶到了身上坐。他松开手,笑起来。
  “宽衣解带,”萧驰野带著沈泽川的手下滑,“你想干什么都可以。”
  沈泽川呼吸凌乱,不知道是病的,还是烫的。他说:“今晚——”
  萧驰野一把摁下他的后脑,狠狠吻住他,带著他的手摸到了地方。沈泽川瑟缩,萧驰野一直在笑他,笑得沈泽川恼怒,挣扎起来。
  萧驰野猛地翻身,把他重新压回身下。床板发出声响,被褥下陷,烫得沈泽川掌心生汗。
  沈酣过后,色欲的快感撺掇著两个人,那如同酒醉一般的呢喃覆在耳边。沈泽川憎恶那酥麻的炽热,可是他推著萧驰野,又拽著萧驰野。
  萧驰野扯开那衣物,沿著沈泽川的背部上推,就像他坐在藤椅里想过的那样。
  沈泽川环著他的脖颈,咬著他,两个人鼻尖磨蹭,在这又疯又坏的时刻里再次生出超越寻常的亲昵。
  萧驰野吻著他,说:“你这个疯子。”
  那疾风骤雨般的撕咬逐渐变作了柔情似水的亲吻,唇舌的柔软融化了防备,疯子就在这断续的呢喃声里睡著了。
  萧驰野用拇指揉著沈泽川的颊面,微撑起身,沈泽川指间还攥著萧驰野的发,睡得平稳。萧驰野俯首端详著他,在这刹那间想了很多事情。
  欲望即枷锁。
  萧驰野把左千秋请到阒都,实际上只是想问师父。
  欲望能破吗?
  但是他最终也没有问出口。
  因为这问题左千秋也回答不了他,唯有他自己能够回答自己。那么多人说他生错了时候,可他已经来到了这个世上。有欲望,不是他的错。
  他是个人。
  他叫萧驰野。
  他与沈泽川截然相反,又好似完全相同。这个世上能够不靠言辞就明白萧驰野所有痛苦的人只有沈泽川,他们从第一个亲吻开始就对此心知肚明。
  萧驰野吻著沈泽川的眉心,吻著沈泽川的鼻梁。
  不论这种情感该如何称呼,他们相互侵占著,在挣扎里越凑越近。欲壑难填,苦海难渡,耳鬓厮磨是消磨痛苦的方式,但这方式越来越叫人上瘾,仿佛只是挨著彼此,便能够舒缓疼痛。
  在那场贪欢之后,他们心照不宣地开始褪掉外衣,露出各自的原形。曾经的沟壑变成了水洼,似乎只要跳一跳,或是捞一把,就能跨过去,融在一起。
  萧驰野再次吻了沈泽川,睡梦中的沈泽川微微揪紧了他的发。
  水洼里的白月亮荡著波纹,盛满了清风,负心鬼和薄情郎枕著月色,一夜好睡。

75章 夜驰 晋江删减片段

  萧驰野猿臂狼腰,怀里塞著沈泽川也不觉得不便。他这样圈著人策马奔驰,毫不吃力,抵著沈泽川的胸膛健硕结实,犹如银山铁壁。
  浪淘雪襟冒雨疾奔,好似这漆黑雨夜里的一道闪电,踏碎了无数水洼,直冲向城门。
  “何人策马夜行?!”墙头的禁军挑灯喝问。
  萧驰野扯了把大氅,把沈泽川纳在其中,竖起了自己的腰牌,说:“开门。”
  “总……侯爷!”墙头总旗即刻行礼,挥手呼喊道,“速速开门!”
  城门轰然而启,浪淘雪襟便直奔出去。夜风擦著面颊,浪淘雪襟越跑越快,雨里冲出旋飞的海东青紧随在后。
  沈泽川扶著马背,说:“不可离得太远,明早——”
  萧驰野捏住沈泽川的下巴,拉向自己,偏头吻住了。沈泽川不精马术,在这风一般的疾行里除了萧驰野无处可扶。他一手摁著颠簸的马背,一手撑在萧驰野的身上,无法看向前路,在亲吻里被雨水打湿了眼眸。
  他们有七八日没见了。
  萧驰野一手环紧沈泽川,把人贴在自己跟前,沿著他的面颊,吻到他的侧颈。
  沈泽川衣衫不整,白裘下边的官袍被扯开了些。他抬眸时是乌黑的雨夜,水珠顺著弧线淌进了衣领里,渗湿了布料,也渗湿了他这个人。他揉皱了萧驰野的袍子,被萧驰野弄得喘息。
  雨越下越嘈疾,浪淘雪襟乘夜盲奔。来路已隐匿于长夜,马匹如独舟,载的是偷欢人。
  沈泽川闭眸受著,汗涔涔、湿漉漉地发著抖。萧驰野没说一句话,马蹄踏在泥泞里,路不好跑,几次颠撞都让沈泽川泻出了声音。
  萧驰野也出了些汗,酒劲催著,他在这疯狂的欢愉里把著沈泽川,让每一次起伏都恰到好处。他吃了酒,比平常兴致更高,劲都上得巧,让沈泽川根本无法招架,也无处可逃。
  “蹭舒坦了么?”萧驰野看他要去,便握住他的手,拥著人问。
  沈泽川被他抵著,说:“嗯……”
  萧驰野说:“下回蹭对地方。”
  萧驰野摸到沈泽川的耳垂,扣上了个物件。他撩开那湿透的发,吻了吻。
  沈泽川仰颈时碧玉跟著晃荡,他怔怔地摸著坠子,几次张口,都被喘息打乱了。他在春潮里,懂又不懂地望著萧驰野。
  萧驰野把仅剩的温柔也杀干净了。
  春日回暖,真不好,这就是个玩儿的季节。坏胚都爱玩儿,只要凑在一起,就能无风起浪。那眼神碰在一块就带著暗示,麻劲蹿在脊骨,恨不得撩到对方撕开正经的伪装,谁都不懂他们官袍底下的浪荡。
  只要没了别人,就会原形毕露。

76章 撒网 晋江删减片段

  宿雨初歇, 被褥间潮湿的暧昧犹存。
  温泉被修葺一新,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。萧驰野披衣喂了马和海东青,卯时三刻的枫山只能听见屋檐的滴水声。他敞著衣裳吹了会儿山风, 早春的寒冷把持续了一夜的亢奋逐渐平复。他酒醒了, 情潮却变得更加黏稠, 随之而生的是一种纵欲后的放松和温柔。
  这就是耽于欲望的快乐。
  萧驰野把浪淘雪襟背上的马鞍撤掉,冲猛打了个手势。猛当即展翅而飞, 扑出屋檐纵向山林。
  萧驰野转身入内, 屋内潮热不减,沈泽川伏在枕上, 搭著被, 看不出睡没睡著。那半露出来的右耳还戴著耳坠, 萧驰野垂手给他摘了,顺便揉了揉他被耳扣夹红的耳廓。
  沈泽川发出声音,还没睡熟。他趴了须臾,微睁眼看著萧驰野, 哑声说:“……该走了。”
  萧驰野翻身躺在沈泽川侧旁, 跟他对视, 说:“今日休沐,时候还早。”
  沈泽川嗯了一声,说:“诏狱还有事。”
  “忙人,”萧驰野攥了他的指尖,拉向自己,“你一朝抬升北镇抚, 又被提拔到同知,如今要面对的人皆是世袭罔替的贵子,管理起来多有不便,必定有人要给你使绊子。”
  沈泽川说:“天子近臣都不好当。”
  沈泽川这样趴著,眼角眉梢都写著餍足两个字。两个人对视片刻,像是骤雨疾风后的温存,亲吻又轻又慢。他们在这简陋的茅舍里坦诚相见,仿佛离开阒都的这几个时辰,都能抛开所谓的老成持重,变成年纪相仿的少年郎。
  萧驰野低声说:“这里太小了,天穹被朱墙遮挡,山野被群城环绕,浪淘雪襟跑不尽兴……来日回到了离北,我带你驰骋鸿雁山。”
  沈泽川压在他胸口,说:“离北的月亮有端州的圆吗?”
  萧驰野想了半晌,说:“我已经忘记了……端州的草有离北的高吗?”
  沈泽川也说:“我已经忘记了。”
  他们忽然笑出声,把那点愁情驱散。沈泽川闻著萧驰野的味道,萧驰野用下巴压著沈泽川的发顶。
  萧驰野说:“一起走吧。”
  沈泽川说:“回家么?”
  萧驰野收紧手臂,说:“回家……叫上纪纲师父一起,离北那么大,有的是地方住。”
  沈泽川哈哈笑,垂著眸说:“师父想回端州,怕是不能同行。”
  萧驰野也垂眸,对他说:“只要出了阒都,天涯海角都能同行。”
  沈泽川迎著萧驰野的目光,说:“狼崽该在离北,否则髀肉复生,太可惜了。”
  萧驰野眸中沈静,他说:“离北有大哥,离北铁骑有父亲,只有跑马适合我。”
  沈泽川抬起萧驰野的下巴,注视著他,说:“天授奇才必有其用,时候不到罢了。策安策安,离北的盼望皆在这两个字里了。”
  萧驰野沈声而笑,猛地翻身压住他,与他抵额相对,说:“要我不要?”
  沈泽川腰酸背痛,缓劲时捏了捏萧驰野的后颈,沙哑地说:“给我不给?”
  萧驰野俯首吻他,拉高了被子。

84章 钱财 晋江删减片段

  萧驰野一进门就同沈泽川讲话,这会儿热得很,路上跑马的汗还没消。沈泽川看他鬓边还湿著,便说:“先去沐浴换衣吧,出来正好用晚膳,杂事稍后再谈。”
  “贤惠,”萧驰野抬腿抵开椅子,猛地弯下腰,把沈泽川又扛上肩头,“嘴上体贴只算一半,一道洗了,省时省力还省水。”
  沈泽川垂手想把碰歪的笔摆正,萧驰野已经迈步走了。后边热水备得快,帘子一拽就是将近两个时辰,中途柴火没敢歇。晨阳最知趣,见萧驰野要沐浴,便吩咐厨房热菜先备料,不急著下锅。
  沈泽川明白了一件事,就是饿谁也不能饿萧驰野,他半点都不会忍,欠了多少日子,全要搁在里边,把著人讨要。他精力充沛,沈泽川的那点本事根本比不上他的勤奋好学。
  “我都知道了,”萧驰野伸手搓了沈泽川的右耳垂,“奚鸿轩的事情不急今晚谈,你最近叫葛青青四处打探,在找纪纲师父吗?禁军那头把著门,有出入异象我叫人通报你。”
  沈泽川被搓得泛红,后撑著萧驰野的手臂,闭眸缓气,白皙的颈露在他跟前,整个胸膛都在起伏。
  “今晚除了这个,”萧驰野给他扣上耳坠,“二公子什么都不谈。”
  沈泽川前倾,浪潮一层层地累积,在这饱腹的滋味里又尝著犹如抛高的快感,让他意识混乱,低声含糊地说著话,听得萧驰野哪儿都麻。
  他们之间没有浅尝即止,只有酣畅淋漓。
  不遮掩的欲望是对对方的索求,两个人需要交握时的驰骋,一切烦忧都能被这极度契合的痴缠冲散。在情潮和爱欲交织最猛烈的那一刻,他们从来都不讲情话,而是不约而同地用吻代替,越是激烈越要亲吻。
  浴室里的水溅了一地,潮热的水雾掩盖窗前的余光。夜如此深,又如此静,萧驰野除了沈泽川的声音,什么都听不到。他尽情投入在这里,没有半分懈怠。
  萧驰野终于饱了,他拨开沈泽川湿透的发,揉著沈泽川的湿颊。沈泽川仰高白颈,勾著他,把他的唇舔湿。
  萧驰野还没退出去,就著这个姿势吻了吻沈泽川,把人抱了起来。沈泽川由著他吻,探指摸到流出来的狼藉,都蹭在了萧驰野身上。
  * * *
  结束后沈泽川用了点粥,又被萧驰野塞了几口花卷,换了干净的里衣,披著萧驰野的袍子,看著萧驰野吃饭。
  萧驰野最近饭量惊人,不知在枫山校场做什么,但沈泽川察觉他今日心情不佳。
  “去床上睡,”萧驰野说,“趴这儿著凉。”
  沈泽川拨了鱼过来,捏著筷子挑刺,确实累得打瞌睡,仍然不疾不徐地说:“校场修葺才结束,钱也够用,有人使坏么?”
  萧驰野眉间平静,吃了片刻,才说:“我想给禁军增添火铳。”
  难办。
  沈泽川立刻就知道他今日不痛快的原因了。
  火铳现如今只给八大营配了,这东西金贵,兵部不会轻易拨,更不会给萧驰野拨。萧驰野早盯著了,这批铜火铳一直被八大营闲置在兵库,他上回拿了几支出来玩,那会儿就动了心思。但是萧驰野铁定会在兵部碰壁,这事连李建恒都做不了主,它意义非凡,决定权把握在内阁元辅海良宜手中。
  沈泽川想了片刻,给他夹了鱼肉,说:“这心思太明显了,让禁军试水,为离北铁骑做准备,依照如今不能放你走的局势,海良宜不同意是肯定的。”
  萧驰野就是不耐烦挑刺,这会儿尝起来觉得鱼肉还成,沈泽川喂多少吃多少,搁筷时只说:“他不同意,我也要想办法弄到手。离北有兵匠,拿到图纸总能照猫画虎地描出来。”
  “就是这图纸不好拿,”沈泽川就著萧驰野的手漱口,少顷,说,“这东西海良宜看得紧。”
  但是萧驰野势在必得,他想要这东西的理由沈泽川最明白。
  花香漪马上下嫁启东,阒都“远交近攻”的局势已经初步形成,离北必须尽快做出相应的调整。离北铁骑不是不败之师,它不败的原因是它先后两位统帅都善于应变。如果戚家真的因为联姻要和离北反目成仇,那么离北除了要考虑应对边沙骑兵的策略,还要考虑应对戚家步兵的策略。
  “兵部尚书陈珍与孔湫是同乡,有这层关系,他也算海良宜门下的官员。这个人跟我爹有点交情,以往连我大哥的面子也不一定给,如今轮到我,”萧驰野想起昨日的不痛快,顿了片刻,“还有法子。”
  沈泽川熄灯,两个人躺著一只枕,他说:“陈珍这条路不好走,他既然和孔湫是同乡,那就是启东人,对启东和离北本就有偏重。火铳……锦衣卫的工匠兴许有图纸。”
  萧驰野拉过人抱了,闭眼说:“奚鸿轩才死,那些钥匙已经成了无主的肥肉,如今谁都盯著你,恨不得扒了你来找,你又正招同僚妒忌,这事无须你管——二公子有法子。”
  沈泽川笑了笑。
  萧驰野缓睁开眼,说:“那两百万两银子不入离北,我已与大哥说了,银子停在茨州。你何时回去,这银子何时拿出来。四百万两够玩个鬼,二公子要给你更多。”
  他们困在这里,他却讲得这样真。萧驰野兴许说过假话,但他不会在这一刻说假话,他像狼崽似的攒著星星,要跟那一匣子的珠玉耳坠一样,尽数塞给沈泽川,他做的比说的多。
  沈泽川忽然回首,说:“其实不止四百万,奚鸿轩的钥匙确实藏得紧,但他也不是圣人,受了枕头风,总会跟亲近的人透露只言片语。他大嫂跟奚丹偷情的时间不短了,两个人实际上一直在套他……六十八把钥匙,有三十把我知道……”
  穷得快卖宅子的萧驰野有点恼羞成怒,他翻身堵了沈泽川,咬得沈泽川轻轻抽气。
  “萧二,”沈泽川吃痛,恨极了,“你是——”
  萧驰野捏住他的下巴,让他说不出来话。两个人倒在被褥里,蛮横地亲吻。
  丁桃在屋顶上喂著自己的麻雀,听见屋里边枕头推掉的声音,抱著麻雀想伸头,又不敢。环顾一圈看见哥哥们各发各的呆,他咽了咽口水,说:“我、我嗯……我给你们讲故事吧,我爹以前在本子里写的,就是有个……”
  乔天涯和骨津压著声音整齐地说:“你闭嘴。”

112章 逐星 晋江删减片段

  廊下漆黑,没有点灯笼。沈泽川脚步凌乱,险些绊住萧驰野。萧驰野把沈泽川抵在门板上,在亲吻间拉掉了沈泽川束发的带子。沈泽川被吻得喘息,双手探到背后,摸寻著门锁。
  “没钥匙,”萧驰野把人微微抬高,眼睛逼在咫尺,贪婪地看著沈泽川,“进不去啊。”
  沈泽川脚跟沿著萧驰野的后腰向下,却又抬手抵住了萧驰野逼近的下巴,含著热气,一语双关:“进不去,那就进不去。”
  萧驰野捏开沈泽川的口齿,俯首含住了那滑动的舌。昨夜还在疾行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,沈泽川吞咽著津液,听著门板被碰得吱吱叫。他想缓下声音,便拉近了萧驰野,两个人叠靠在这里,一点空隙也没有。
  “我们在这里,在哪里都行,”萧驰野磨著软肉,喉间收紧,带著逸出来的叹息说,“建个家。”
  沈泽川出著汗,仰头在泪眼蒙眬里没发出声音。他很久没有做了,今夜被刺得微微发抖,只是几下,就要出来了。他攥皱了萧驰野肩头的衣衫,胸口起伏激烈,过了半晌,才低低地说:“不行,进、进门去……”
  萧驰野把这句不行当作回答,猛地挺身,让沈泽川险些失声。
  “二郎什么不行?”萧驰野用手臂牢牢地把著沈泽川,捏正他的脸,又狠又坏地说,“二郎什么都行。”
  沈泽川迅速红了眼角,半露的脖颈也红了。他几度张口,却只能逸出别的声音。汗涔涔地浸湿了衣裳,沈泽川逐渐喘不上气,他抵著萧驰野的胸口,被那惊涛骇浪般的欢愉撞得晕眩,不到半个时辰,就已经两次缴械了。
  * * *
  沈泽川昏睡过去,萧驰野才沐浴完。他看窗外蒙蒙亮,就没有再歇息,而是喝了杯酽茶,就在床边蹲著身,看著沈泽川熟睡。
  这不就睡著了。
  萧驰野抬手摩挲著沈泽川的面颊。
  回到离北,一定要请一灯大师来。他后来左思右想,都觉得不论是风寒还是疫病,频频出现在沈泽川身上跟那药分不开关系。
  太瘦了。
  萧驰野凝视著沈泽川,在万籁俱寂里想。
  虽然以前在阒都也觉得他瘦,但那时都比现在好。齐惠连死后,沈泽川那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,可是人迟迟没有再喂起来。这一路上什么都没有,萧驰野牵著他,看著他,对他逐渐倾来的某些依赖百般呵护。
  沈卫和白茶谁都无所谓。
  萧驰野低下头,贴著沈泽川的面颊,盯著那试图落在沈泽川身上的日光,敌意深深。
  沈兰舟是他萧策安的。

117 恩威 晋江删减片段

  沈泽川出来时晨阳已经退出去了,萧驰野正躺在窗边的须弥榻上发呆。窗户没有关上,廊下的荷花溜来几缕清香。萧驰野枕著一只手臂,从那斜角里看著星空。
  沈泽川吹灭了烛火,把外褂扔到了椅背上。他的手指刮了下萧驰野的面颊,冰凉凉地滑过去,留下的却是充满亢奋的温度。
  萧驰野很想沈泽川,迫切地,每一寸都在想念。疲惫后是前所未有的兴奋,他连日策马,现在却睡不著。他的眼神里带著两个人才懂的侵略,随著沈泽川的手指,硬得很快。
  小别胜新婚,不久以后的小别还有无数个,独自待在一起的每一刻萧驰野都在侵略,他像是想要把沈泽川翻来覆去地深入,留下自己的味道,并且被沈泽川的味道占满。心爱或许有无数种表达方式,但是他们如今就想用足够激烈的那一种。
  须弥榻对两个人而言不够大,萧驰野伸手拉下了竹帘,把窗子也遮了起来。兰舟不需要月光,那被剥开的柔软只需要他一个人的目光。
  沈泽川骑在萧驰野身上,两个人在昏暗里接吻。鼻息间喷洒的热气相互缠绵,沿著脖颈,滑到胸膛,甚至到了小腹。沈泽川脖颈间潮红遍布,萧驰野觉得这是某种无声的嘉奖,和沈泽川的颤抖一样,都是情难自抑的撺掇。
  萧驰野有些凶,让沈泽川仰头哈气。他摁著萧驰野的胸口,企图让萧驰野停下这样强烈的侵袭。但是他又含著泪,在垂望里用眼神勾著萧驰野继续,继续凶,继续坏。
  都可以。
  沈泽川的眼神是这样明示的。
  萧驰野精神抖擞,把沈泽川牢牢固定在身上。他在喘息,两个人谁也没有移开目光。沈泽川逐渐散掉了头发,在那剧烈的颠簸里攥皱了萧驰野的衣,一阵阵地颤抖。
  “再长一点肉,”萧驰野喑哑地说,“兰舟。”
  沈泽川湿透的发缕贴著面颊,他有片刻找不回声音。他逸著叹息,伸指想要抓住什么。可是萧驰野牵了他,不等他回神,就在酣畅淋漓的驰骋后进入缓慢的温柔。
  如果没有那么深的话。
  沈泽川由萧驰野这样撑著身,在这深度的吞咽里,思绪被持续不断的劲儿顶散了。他起了雾的眼睛变得格外催情,眼角浸著欢潮,整个人都被萧驰野渗透了。
  “策安,”沈泽川随心所欲地念著,“阿野。”
  萧驰野出了汗。
  沈泽川俯首,沿著萧驰野的鬓,用鼻尖抵散了那些汗珠。他恶意地喊:“二郎。”
  萧驰野猛然停了,他捏正沈泽川脸,在喘息里狠狠地吻著沈泽川。那一切有序的东西都变得无序,暗藏的焦虑被这几声喊乱了。萧驰野忘了它们,他什么都不需要,他只要沈泽川。
  须弥榻不能尽兴,床上的被褥被扯到了氍毹上。不知过了多久,毯子上的枕头都被浇湿了。沈泽川眯著眸,湿透了,力竭了。萧驰野撑著手臂,没有退出去,他俯首,和沈泽川额头抵著额头,轻喘著。
  “兰舟,”萧驰野带汗的额头往下蹭,蹭在沈泽川的颈窝,闷声说,“兰舟。”
  沈泽川抬手,盖在了萧驰野的发间。他们贴得这样紧密,万般契合。沈泽川抬腿,示意萧驰野压下来。萧驰野没有压下身,而是抱紧了他。
  沈泽川被萧驰野抱得难以喘息,他轻重不一地揉著萧驰野的后脑勺,偏头冲萧驰野的耳里轻吹了口气,慢慢唤道:“狼崽。”
  萧驰野咬他。
  沈泽川沙哑地笑出声,觉察到下边正在流淌著什么,便说:“出来了。”
  萧驰野就改为吻他,两个人亲昵地磨蹭,在动作里挤压出更多。萧驰野还有抬头的趋势,让沈泽川不住地叹息。因为做得太狠,萧驰野原本想要放弃,可是他看著沈泽川的神情,又转为继续深入。
  萧驰野摸著沈泽川的面颊,把两指抵进了他的唇齿间,沈泽川的舌尖无处可藏。两个人凑得很近,共同喘气,把对方的神情都尽收眼底。最后一次不激烈,更像是场漫长的温存。
  最终出来时,沈泽川已经无法出声。他含糊的哼声都被萧驰野吃干净了,潮热里,他捏到了萧驰野的下巴,止不住的眼泪渗湿了发鬓,萧驰野终于压下了身,跟他贴在一起。
  两个人都疲惫了,沈泽川甚至快要睁不开眼。他还捏著萧驰野的下巴,萧驰野似乎笑了一声,探过来吻他。吻了片刻,便这样压著人,一起睡了。
  萧驰野没做梦。
  翌日天亮时已经算晚了,萧驰野带兵才归,原本没人会苛责他,但是他醒得很快。欢爱驱散了可能会压抑下去的情绪,他起身时,沈泽川也要醒,他罩了被子,把人又吻了回去。
  “军务,”沈泽川在昏暗里困倦地挣扎,闭著眼说,“晚些,午后我去……”
  “茨州守备军的事情晚些谈,”萧驰野说,“我要先跟周桂把雷惊蛰的事情解决掉。”
  “一个时辰,”沈泽川长叹一声,“一个时辰以后我就到。”
  萧驰野摸了摸他,说:“明日再去也一样,不著急在这几天。你睡,晌午我回来吃饭,叫上师父一块。”
  沈泽川“嗯”声,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。萧驰野沐浴以后,换了袍子,没叫人进去打扫,早早地让丁桃和骨津守在院里,带著晨阳和乔天涯先去了。

125章 猛虞 晋江删减片段

  沈泽川听见了风的呼啸,那是与阒都截然不同的风,吹得他的袖袍犹如白鸟展翅。
  “这是鸿雁山的呼唤,它也会想念我。当我们靠近它,就能听见更清晰的长调。”萧驰野让浪淘雪襟跑起来,他们在风里颠簸,穿越狂浪的野草,像是扑向鸿雁山的飞鸟。
  猛从后振翅而追,盘旋著俯冲下来,掠出了一条草线。
  萧驰野忽然在沈泽川的耳边说:“我要带你见它。”
  沈泽川耳边的小玉珠被呵热了,他望著前方,说:“萧策安……”
  萧驰野偏头,沈泽川说了句什么,但是风太大了,萧驰野没有听清。他不肯作罢,便凑近了些,示意沈泽川再说一遍。
  沈泽川说:“再跑就过境了!”
  “那就过境,”萧驰野没有停下,“我带你回家去,见老爹和大哥——你适才说什么?”
  沈泽川在风里大声说:“我、的、扇、子、呢!”
  萧驰野捞住沈泽川,猛然勒马。浪淘雪襟仰蹄嘶鸣,沈泽川眼前一阵颠倒,接著闷声一响,两个人滚在草里,沿著斜坡翻滚了几下。
  萧驰野用手臂罩著人,停下时也不起来,就张开手臂躺在沈泽川身下,说:“你骗我。”
  沈泽川掐他脸颊,说:“谁骗你?”
  萧驰野扯开嘴角,盯著沈泽川,负气地说:“你骗我,你这个骗子,坏人,薄情郎……”
  沈泽川拽了把野草糊他一脸。
  萧驰野也不躲闪,伸出手臂强硬地抱住沈泽川,把人摁著后背摁向自己的胸膛,喘著气恶意地说:“我这辈子就是死,也要跟你死在一起。”
  沈泽川被摁得一头埋在了萧驰野的颈窝里,他挣扎几下挣不开,闷著声说:“萧二,憋死了我,你就谋杀亲夫。”
  萧驰野说:“那你把适才说的话再说一遍。”
  沈泽川粗喘了几下,终于从萧驰野的手掌底下露出了眼睛,他深情地说:“萧二,憋——”
  萧驰野对著沈泽川的脑袋一顿搓揉,揉得他面颊泛红,揉得他乌发凌乱,半点没有沈同知的模样,恨道:“沈泽川!”
  沈泽川嘴里沾著草屑,他说:“哈?”
  萧驰野夹高他的脸颊,想亲他,要亲到的时候又停下了,冷酷地说:“你亲我。”
  沈泽川这样微仰著头,忍了片刻,说:“你松手啊。”
  萧驰野说:“不松,自己想办法。”
  沈泽川够不著,抿紧唇线,拽紧他的衣襟把人使劲拉过来,碰了下唇。
  萧驰野表情没变。
  沈泽川还要够,萧驰野就俯首下来,亲得他直往后仰,咬起来也半点没留情。沈泽川被把著腰,仰身时颈间吃痛,眯著眼轻抽气。
  上下很快就颠倒了,沈泽川陷在草里,被进入时能够看见漫天的星斗。他逸著难抑的声音,揪了萧驰野的一缕发,随著手指的紧蜷而缠绕起来。眼前的星光璀璨,在风里碎散,他略微晕眩地望著萧驰野,觉得狼崽比平常更凶。
  “萧二……”沈泽川把字音咬得长。
  萧驰野俯身下来,笼罩著他,挡住了所有的风和星。
  “我爱你。”
  萧驰野最近似乎爱上了这样的耳语,他离家越近,这样的撒娇就越多。他占据著沈泽川,也被沈泽川占据。他不吝啬这样的爱语,每讲一次,就让沈泽川咬紧了,忍不住颤抖。
  沈泽川像叹息又像是低吟,在呢喃碎语里紧紧挨著萧驰野。萧驰野在离北的边线上放肆,那看似完整的衣裳下面是仅有两个人知道的放浪。他背对著鸿雁山,在那魂牵梦绕的风声里,露出了自己凶蛮的霸道。
  沈泽川跟萧驰野接吻,逐渐忘却了星海。他被顶上了云端,又落在了风里,最终融化在了萧驰野的臂弯。
  * * *
  沈泽川醒来时,天才微亮。薄薄的晨曦透过竹帘,他伸出手,摸到旁边散开的余热。萧驰野早已出城,留下的旧袍子还挂在衣架,这屋里点著驱除蚊虫的小香,欢爱的热度残留在沈泽川身上。
  沈泽川摊开手臂,占著两个人的位置,他还没有再次合上眼,就忽然撑身坐了起来,匆忙地套上衣物,趿著木屐推开了门。
  “快,”沈泽川眼角余红明显,他哑声对檐下的丁桃说,“把那对新臂缚快马加鞭送给策安。”

143章 隐藏 晋江删减片段

  萧驰野体热, 跑了半宿的马, 这会儿觉得浑身是汗。他收回手继续卸甲,看沈泽川撑起了身, 说:“晚上吃了吗?我找点东西垫肚子。回程路上遇著送信的驿马, 我给劫了, 你给我的信在身上。”
  沈泽川原本准备下床的动作一顿,他随即压低身, 就这么瞧著萧驰野, 眼神带点蛊惑的意味,说:“搁哪儿了?”
  萧驰野抬指点了点胸口。
  沈泽川伸出右手掌, 是个索要的姿势。
  萧驰野把甲搁到一边, 起身撑著膝头, 这么著盯著沈泽川,说:“想要回去?自个儿拿。”
  沈泽川被萧驰野盯得发麻,他摸到萧驰野的胸膛,指腹顺著胸膛往下, 摸到的都是萧驰野被汗渗湿的肌肉。他似是没懂, 小声地说:“还我。”
  沈泽川面上是还没有醒透的懵懂, 可手指却在轻车熟路地试探。手指若有似无地滑动,不介意告诉萧驰野自己这副懵懂只是伪装。
  萧驰野呼吸放轻,他怕自己忘记克制,在转瞬间把沈泽川吞得丁点儿不剩。他好像无动于衷,只用足够热烈的目光追著沈泽川。
  沈泽川摸遍了那健硕的胸膛,随著动作与萧驰野呼吸交错。他们这样一高一低挨得很近, 沈泽川含情眼里是荡开的波儿,可他嘴上还在说:“策安,我没有找到。”
  萧驰野放任沈泽川的手指动作,他微侧头,闻见了沈泽川带著的味道。然而沈泽川顺势贴过面颊,轻蹭了蹭他,眼角流露的餍足紧紧攥住了萧驰野的心脏。
  萧驰野在流汗时笑出声,短促又恶狠狠。他抬掌罩住了沈泽川的后腰,箍得沈泽川几乎全贴在了自己怀中。两个人没了距离,交颈接吻。沈泽川是吻,萧驰野却是咬。
  沈泽川被压进了被褥间,他迅速地伸臂,把受伤的左手搭在了萧驰野的后颈。被褥承著重量,凹陷下去。沈泽川里衣凌乱,萧驰野跪著身,俯首看他时扇子掉了出来。
  沈泽川捡起来,才捏在手中,就见那信也掉了出来。
  萧驰野去拿信,沈泽川眼疾手快,用折扇把信拨开,拨到了床沿。他紧跟著翻过折扇,搭在萧驰野的下巴,抬头就亲了上去。
  萧驰野似是没察觉,在吻里被沈泽川吮得蓄势待发。两个人都有些日子没做了,又是才见面,萧驰野依著沈泽川的撩拨,把人揉得潮红遍布,让情浪拍得沈泽川不住战栗。
  沈泽川敛住了眼眸,用残存的理智想,一会儿得把那信给扔床底下去……他还没想完,就被萧驰野翻了过去。
  萧驰野把住了沈泽川的腰,欣赏那背部的线条,它形成了极其漂亮的弧度。沈泽川被汗渗湿的里衣半透,从后看,像是能一览无遗,又像是雾隔云端。
  沈泽川回眸,润湿了唇角。
  萧驰野攻城略地——这都是他的。燥热,湿汗,呻吟,眼神,颤抖,甚至是沈泽川随著摇晃而散发的味道,都是他的,都是他萧驰野的。
  萧驰野光是这么想,就会生出无限的亢奋。沈泽川太懂他了,递给他的每个眼神都搔在了要害。萧驰野用力,心里越是爱惜,力道便越是可怖。
  想揉碎了。
  萧驰野咬著沈泽川的右耳,把玉珠含在唇齿间。
  这个姿势沈泽川不行,深得他汗泪不止。可是前后都没有逃的馀地,腰间和脚踝像是被套住了锁链。他有点吃力,还有点痛,但是这痛让他浑身酥麻,不再记得任何恶梦,只有萧驰野,萧驰野,萧驰野——沈泽川打起颤,大汗淋漓,在整个人都要失控的时候喃喃著:“……策安。”
  萧驰野明明没有好,却被他又轻又懒地喊了出来。
  沈泽川半身都趴了下去,他埋首在臂间,不住地喘息。人还在微微地发颤,膝下的被褥湿成一片。
  萧驰野就著姿势,俯身用胸膛盖住沈泽川。人还没有退出去,随著压下来的姿势不退反进,让沈泽川闷哼。萧驰野随手拨开凌乱的枕头,就这样罩著人,说:“抱你好睡。”
  沈泽川耳垂被咬得通红,这会儿让热气一呵就发麻发疼。他从臂间侧露出面颊,眼睛又红又湿,对萧驰野做著口型:太狠了。
  萧驰野吻他,他也不动,轻轻“啵”出了声,两个人饥肠辘辘的状态稍有缓解。沈泽川承著萧驰野的重量,却无比放松,仿佛只要萧驰野出现,他的盾就坚不可摧。
  萧驰野摸著人,他是如此了解,仅仅把沈泽川抱在怀里就知道瘦了多少。他用鼻尖蹭开沈泽川耳边的发,低低地说:“在茶州顺利吗?瘦了好些。”
  沈泽川想了片刻,摇摇头。
  萧驰野说:“罗牧怎么了,他给你脸子瞧?”
  沈泽川抿紧唇线,继续摇头。
  萧驰野呼著热气,逗他:“茶州土匪闹起来了?我给你调禁军下来。”
  沈泽川半眯了眼,说:“想你想的。”
  萧驰野还没接话。
  沈泽川就继续说:“卧榻空置,怪冷的。”
  萧驰野从后抱著人,攥住沈泽川的双臂,想说什么,结果余光瞥见点白色。他拉过沈泽川掩在被子底下的左手,骤然翻过来,瞧见上边缠著的纱布,随后看向沈泽川。
  沈泽川不看他,一头闷进了被褥间。
  “沈兰舟,”萧驰野捏正他下巴,一字一字地说,“你、好、能、藏、啊!”

164章 日出 完整章

  两个人明明只差一点, 萧驰野注视著沈泽川, 目光沿著他的眉眼到达他的薄唇,喑哑地说:“我好爱你啊。”
  沈泽川升腾起一股战栗, 那是被击败的颤抖。他在昏暗里, 像是被捕获的夜色, 即便弥漫起来,也缠绕著萧驰野。他被抓得太紧, 以至于眼眸里的东西都赤裸地露给了萧驰野。
  萧驰野逼近, 这是近似吻的对峙,他恶意地、坏透了地呢喃著:“我好爱你。”
  沈泽川觉得自己要被萧驰野讲坏了, 这句话杀了他好多遍。他那点伪装无处可藏, 仅剩的“沈泽川”被扯露在了萧驰野的面前。这是沈泽川自己都无法正视的自己, 那些有关伪善、狡诈、阴戾的一切被卷席进了欲望的浪潮。
  沈泽川在喘息。
  爱这个字意味著毫无保留。
  萧驰野让沈泽川眼眸潮湿,当沈泽川抵在桌沿的时候,那种被填满的感觉奔跑在身体里,让他小声地抽泣, 没有顾忌地留恋著萧驰野的温度。
  萧驰野拴著沈泽川双腕, 从那腰线往上就是道弯月, 他仗著身高抵著这抹莹润,出入是绝对的力道,仿佛要把“我好爱你”四个字钉在沈泽川的身体上,再烙进沈泽川的骨血里。
  玉珠被磨得水亮。
  军帐外还有巡查队的走动声,不远处有人在谈笑,风声游动著。但那都是另一个世界, 那都不属于沈泽川,他只能听见桌子被撞偏移的声音,听见结合的潮迭,听见萧驰野的心跳。
  每一下都是“我好爱你”。
  这让沈泽川无法承载,他要溢出来了,不论是声音还是别的。他颤抖著,甚至无法站稳,他在极致的失声里探出了手指,在束缚中轻轻地钩住了萧驰野衣角。
  这一钩,钩得萧驰野心好软。
  萧驰野吻了沈泽川,在后颈,仿佛衔住了沈泽川。他明明这么凶,却又那么温柔。沈泽川向后枕著萧驰野,他们从胸腔到一切都紧密相连。
  腰隔出了漂亮的弦线。
  萧驰野解掉束缚,沈泽川却放弃了桌沿。这世间的一切皆不可依赖,除了萧驰野。萧驰野在沈泽川耳边低喃著什么,像是撺掇著他,又像是夸奖著他。
  沈泽川就是玉珠。
  萧驰野吻著他。
  沈泽川眼角坠著水珠,他湿湿地敛著眼眸,用最大的克制轻声颤抖道:“阿野。”
  萧驰野埋首在沈泽川的颈边,他醉死了,整日被这个坏人随心所欲地念著名字,每一次都像是邀请。他磨蹭著,像是睡醒了,自然而然地应著:“嗯?”
  “策安,”沈泽川偏头,与萧驰野鼻息相对,几近天真地唤著,像是牙牙学语,“我、好、爱、你、啊。”
  萧驰野把著那腰的手失了分寸,他口干舌燥,艰难地退了出来,迅速把他的兰舟抱离了地面,几步到了榻边,将人转了过来。
  萧驰野拉起沈泽川的手,深深地吻他。他们要面对面,把相互最难看也最好看的神情都尽收眼中。萧驰野拨开沈泽川湿透的发,彼此间连残缺都相互契合。那些恶劣的、古怪的甚至是残忍的一切,在两人间留不下任何空隙。
  他们隐秘地亲昵,纵情欢愉。
  在交战地的风声里汗流不住。
  * * *
  卯时三刻,萧驰野背著沈泽川走在带霜的草野里。
  “好久,”沈泽川拢著风领,埋在萧驰野的背上,闷声说,“跑起来。”
  “累死我吧。”萧驰野颠了他一下。
  沈泽川用手指揪著萧驰野藏在衣领里的小辫儿,说:“累死我了。”
  天还早,东山脉挡住了些许视野。风很大,两个人盖著同一个大氅。天色还没有亮,他们已经走出了沙一营。往北有个小望楼,已经作废了,萧驰野就是到这儿来。
  两个人拥著大氅,挤在一起,坐在陈旧的望楼上,面朝东方等待著日出。
  “我以为你来提亲的,”萧驰野把沈泽川偏过去的脑袋拨到自己肩膀上,“我都等得快老了。”
  沈泽川怕冷,这风又大,他伸出半个手指,把大氅挑起来,然后钻了进去,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埋进萧驰野胸口避风。
  “我等你八十的时候再来吧,”沈泽川说,“你爹也砍不动我了。”
  萧驰野隔著大氅,把下巴压在沈泽川的头顶,说:“好歹是做府君的人,私奔的气魄还是要有的。”他想著,继续说,“老头儿是欣赏你的。”
  沈泽川想要一支暗杀轻骑,真的是放到茶石河沿线吗?这样的队伍需要非人的自制,因为它太好用了。为了打造这样的队伍,沈泽川要准备多久?他费尽心思地成功了,问题就会回到最初,这支队伍还能继续放在茶石河沿线吗?沈泽川真的只想把他们用在茶石河沿线吗?这是把肆杀的刀,它有著和沈泽川另一面相互倒映的漆黑。
  如果没有萧驰野。
  萧驰野把大氅拉下去一些,露出沈泽川,说:“来了。”
  沈泽川露著眼睛朝东看,萧驰野直接把他捏著下巴抬起来。
  天际浓云滚滚,风猖獗在昏暗的天地,紧接著,空隙里破出金芒,宛如数道光箭穿梭云层。云浪里推出一轮日,像是载著万千重量,把流云碾成了碎沫,气势磅礡地抬升起来。万顷草野霎时被点亮,薄霜燃烧起来,晶亮闪烁著铺缀大地,枯草犹如回光返照,潮浪声清晰入耳。
  “萧策安。”沈泽川莫名说道。
  萧驰野戳他面颊。
  沈泽川握住了,露出双腕间的红色,他似乎在思考什么。
  天空正在荡出辉煌的金波浪,蓝色宛如浸泡开来的宣纸,不多时就染遍了他们的头顶。鸿雁山苍茫的雪顶皑皑于云巅,雄鹰盘旋著唳鸣,沈泽川和萧驰野在风里被染上了金光。
  风太疾了,沈泽川有种即将被吹走的错觉。
  但是萧驰野稳稳地挡在他后方,逐渐反握住了他的手。
  “做什么都可以,”萧驰野耳语,“有我在你就不会坠下去。”

216章 潮夜 晋江删减片段

  府君人人都可以喊, 因此在萧驰野口中变得更加隐秘, 像是在大庭广众下藏著密语,暗示著某种不可告人的欢愉。欲望是骤涨的潮水, 绵密地漫延, 流淌到相互触碰的部位, 渗出了薄薄的汗。
  府君白天坐在高位上睨视群雄,折扇挡掉了其馀的情绪, 造就他眉眼间的冷淡, 是看一眼都会觉察危险的凌厉。可是现在,他微张著口, 咬住萧驰野的手指, 那绵软的舌, 那溢出的津液,和那神情间隐忍的羞耻,都暗含著“亵玩”这个词。
  萧驰野要他。
  不仅要他白皙的颈,还要他湿滑的舌。
  那带有茧子的指腹摩擦著齿龈, 沈泽川刚喝过热茶, 黏膜敏感。他的眼睛湿了, 被搅得口齿不清,答不了萧驰野的话。
  津液泌出来,舌尖沿著指腹探寻。
  他们面朝墙壁,沈泽川在挤压里向前伏,背后就是萧驰野的胸膛。这个姿势让沈泽川觉得每一下都到顶了,他撑著墙面, 抵著额,泪止不住地淌。他埋首时,后颈就暴露出来,又被萧驰野咬,底下的宽袍皱成一团。
  这样跪坐著,主动权都在萧驰野那里。
  萧驰野的鼻尖沿著沈泽川的脖颈若有似无地磨蹭,既像是讨要,也像是胁迫。他危险地注视著沈泽川的侧脸,看到沈泽川挑翘的眼角里藏著诱惑。
  沈泽川不知道自己的眼角招惹了什么事,他如此无辜,以至于被咬时哼声都轻极了。可是萧驰野这么凶,让他整个人都变成了波涛间的叶舟,被汹涌浪花拍打,在细密的水声里,连挣扎都不被允许。
  萧驰野看沈泽川泪珠子断续地掉,就偏头吻他的眼角。
  沈泽川在那吻里啜泣,不慎蹭湿了宽袍,便转眸望向萧驰野,颤声说著:“都、都嗯,怪你……”
  萧驰野咬著沈泽川的耳尖,低声地说:“怪我啊。”
  这一下深得不行,让沈泽川直接哼不出声来。
  沈泽川吃了几回,汗透了,宽袍拧一把都是湿的。萧驰野把他压到氍毹上,要吻他。沈泽川仰著颈太累了,偷懒探出舌尖。
  萧驰野含住了,就这样压著沈泽川。
  这室内的氍毹跟家里的不同,没有那么柔软,像细密的小刷子。沈泽川的宽袍早湿透了,被萧驰野扯开,前身全贴在氍毹上,蹭得受不了
  “不行,”沈泽川在啜泣里吃力地求助,“萧二,不行。”
  萧驰野压著他,把那软舌含回来,让他只能哭。
  沈泽川哪能抵得住这样的侵袭,前方蹭得他腰软腿麻,后边又那么凶。他在淆乱的呼吸间被萧驰野吃了个透,话都说不清。他面色潮红,被弄得狼狈,含含糊糊地念著:“翻,翻过,去策安!”
  “嘘,”萧驰野伸出双臂,压住沈泽川滑动的手,整个胸膛都压著他,让他全部陷在氍毹细密的皮毛里,“我妻要回来了。”
  怎么还记著这茬!
  沈泽川半埋著面颊,小声哭道:“你,你这个,嗯。”
  萧驰野拿鼻尖抵著沈泽川的湿鬓,呼吸都贴在他耳边。屋内的烛火早熄灭了,窗纸透著外边的雪光,被积雪压低的枝丫横出来。氍毹被沈泽川蹭湿了,他也快被氍毹蹭湿了。
  萧驰野差不多了,他攥著沈泽川的手,咬著沈泽川。隐晦、昏暗、潮湿还有猛烈,萧驰野总是能让沈泽川哭。
  “我,”沈泽川报复般的含泪说,“我要告,告诉你妻!你,你……”
  “嗯,”萧驰野闷笑,“你告诉他,你见我就兴奋。”
  沈泽川撑不住,萧驰野撞得这么狠,让他颤抖。他指尖揪著氍毹,已经临近了。
  窗外枝头的积雪扑簌簌地掉,夜鸦几声鸣。
  沈泽川被捏著面颊,挨著吻,泄得彻底。

283章 番外 晋江删减片段

  垂帘遮光,内供的炭盆还有馀热。沈泽川伏在枕头上,湿汗没散,被褥都狼藉一片。他眯著眼,听见外边的谈话声,闹脾气似的,伸指把枕头给推到氍毹上去了。
  “喊费盛,”沈泽川合上眼,喑哑地说,“一 个时辰后我见他。”
  他的脖颈比萧驰野更可怜,后颈的齿痕一个圈一个。因为太热了,所以被子只搭了一半,露出的腰窝泛红,再往下还有齿痕。
  萧驰野要咬他,还要含他,让他那点疼痛都成了暧昧的低喘。
  冬日昼短夜长,兰舟含口冷酒,就能化在萧驰野的怀抱里。他那样畏冷,在津液交缠时深陷萧驰野的臂弯,像是在避寒,露出的引诱都是无辜的。
  萧驰野俯身,轻捏住了沈泽川的耳垂。他的宽袍很大,再罩住一个沈泽川轻而易举。
  沈泽川颈间还有汗,淌过齿痕有刺刺的感觉。他伸长手指,沿著萧驰野的手背,盖在萧驰野的手腕。
  “潮,”沈泽川的含情眼瞟向萧驰野,他缓慢地拉长声音,“流出来了。”
  那声音里还残存著颤抖,像是沈泽川探出的指尖,轻轻滑动在萧驰野的胸膛上,一本正经地在跟他耳语。
  萧驰野反握住沈泽川,在愉悦地闷笑声中,用鼻尖顺著沈泽川的脖颈危险地巡查,最终道:“嗯——是我的味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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