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.
 看电影的时候,安可还没什么不舒服,但到第二天,后遗症的强劲效果才开始发威。
 屁股红肿完全碰不得,就连内裤都穿不上,当然他也没内裤可以穿,他的所有衣服除了外面的大衣,都在昨晚那场堪称暴行的性虐游戏中被秦峰划烂了。
 安可想,他得索赔。
 别的不说,那条鹿皮绒短裙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女装,显得自己的体面大方,不会太过乡土或者风尘气。
 裙子不到两千块,对秦峰这种大导演自然是小意思,但这却是他驻唱半个月才能攒起来的钱。
 不赔不行。
 他愤愤地趴在沙发上,胸口的鞭痕也在隐隐作痛,但是没办法,屁股更疼,他只能趴着。
 按亮手机屏幕,时间数字显示已近中午12点,一大早就出门的秦峰还没回来。
 安可自嘲地想,人家一个鼎鼎有名的大导演,能瞧得上你把你睡了就算你走运,还奢求人家时时刻刻把你捧在心尖上吗?
 他开始翻通讯录,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在这个时候火速前来支援他的人。
 没有。
 几百个名字一一划过,要么是只喜欢和他喝酒吹逼的酒鬼,要么就是想跟他上床的登徒浪子,这些人他一个都不想见。
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幅被操到腿软、浑身伤痕的狼狈样子,很讨厌。
 自13岁起就从不轻易掉眼泪的人,此刻鼻子有点泛酸。
 安可赶紧把头往后仰,眨巴眨巴眼,把无聊的眼泪憋回去。
 “嘶哈嘶哈——啊啊啊——”
 他抽了两下鼻子,开始对着天花板练嗓,空旷的套房里响起回声,好像置身于练歌房。
 安可最擅长这种自娱自乐,就此转移注意力。
 正当他拐着弯又将音调抬高一个八度时,拎着大包小包的秦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,安可被口水呛到,一张脸咳得通红。
 “你是鬼吗?进门都没有动静的。”
 安可吼了一句,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有点重,又连忙软了语调问,“你去哪儿了啊?”
 秦峰没回答,只是把手里的购物袋一个个放到沙发边,然后过来掀开了安可身上的毯子。
 毯子下,鞭痕纵横交错遍布安可的后背、屁股和大腿,如一副充斥着绝望与堕落的油画。
 “嘶——”
 安可疼得倒抽口凉气,因为男人冰凉的指尖刮过了他肩胛骨边缘的小伤口。
 “很疼?”秦峰问。
 “有、有点。”安可点点头。
 他一动不动趴在沙发里,从秦峰的角度看过去,像只可怜兮兮的猫。
 秦峰转身进了卧室,安可趁机扒拉了下手边的购物袋,里面装着的是新衣服,标签上的价格看得他肉疼。
 听到脚步声,他赶紧趴回原位,把头埋进手臂里,只透过一道缝隙偷偷瞄向秦峰。
 身上的毯子再次被掀开,微凉刺痛的感觉再次袭来,安可哼唧一声,秦峰打了下他的屁股。
 “别动,我给你擦药。”
 “哦,那你轻点。”
 安可乖乖趴好,等秦峰牵起他的手,给他磨破皮的手腕擦药时,他盯着男人英俊的面孔,有点失神,有点想哭。
 镜片后的那双眼漫不经心看过来,昨晚做爱时令人胆寒的危险全然隐匿在黝黑的瞳孔下,此刻无波无澜的眸底竟被安可抠出了那么一丝温柔的神色。
 “衣服,”安可翘起小手指勾了勾秦峰的袖口,问:“是送给我的吗?”
 “嗯。”秦峰垂下眼去,继续给他擦药。
 安可盯着他浓密的眼睫,心想这个男人也没那么不近人情。
 
 16.
 秦峰买来的衣服,有男装,也有女装。
 安可没舍得立刻试穿,他怕屁股胸背上的药会弄脏新衣服。
 等到一周后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,不用再抹药,他才一件件试过,穿给秦峰看。
 “怎么样?好看吗?”安可穿着一条连衣皮裙,在秦峰面前转了个圈。
 皮裙是紧身的,完美展露了他蜂腰翘臀的线条。
 秦峰起身走到他面前,一把钳住他的下巴,发狠地吻过来,安可被亲的双腿发软,他勾着秦峰的脖子往男人身上倒,却突然被推开。
 秦峰严肃道:“陈诺的性格内敛不外放,你注意。”
 安可一怔,想了片刻才弄清楚陈诺是谁。
 他想笑,想跟男人说你要不要这么入戏啊,但秦峰的眼神很冷,把他冻在原地,根本笑不出来。
 他这才后知后觉,秦峰是认真的。
 他在透过他,和那个并不存在的虚拟人物接吻。
 
 17.
 安可很生气,但气过之后又觉得没什么。
 他跟秦峰只是在朝炮友的关系发展,人家在接吻、做.爱的时候想着谁,都与他无关。
 他没生气的资格。
 更何况,那个存在于秦峰性幻想里的人还只是个虚构角色。
 更没必要生气了。
 于是,他忍。
 可秦峰对他的要求越发变本加厉。
 吃饭喝水都要小口,坐姿站姿必须优雅,各类书籍报刊最好多读一些,最后甚至于能不要说话就不要张口。
 安可明白,他的嗓音和剧本里陈诺“脆亮清越”的描述相差十万八千里。
 他也知道,自己没文化,更没有演戏的天分和基础,除了一张脸能看还会唱两首歌外,他没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地方。
 但秦峰愿意把时间分给他,手把手教他演戏,引导他进入另外一个人的世界。
 安可有那么一段时间,是心甘情愿地想要改变,想成为秦峰心目中的那个人。
 可又一次床上相拥时,他被秦峰掐着脖子享受着窒息高潮带来的疯狂快感,他听到秦峰叫了“陈诺”的名字。
 不知为何,那夹杂着喘息的一个轻忽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名字,让安可极度委屈。
 本就因性虐而哭得红肿的眼,开始不停地向外飙泪。
 一开始,秦峰还以为他这次是太爽了,哭得如此不受控。可半分钟后,安可的哭腔变了调,满满的委屈与难过。
 他才意识到,这孩子是真的哭了。
 他伸手想为他擦掉眼泪,手掌被“啪”的打开。
 安可歪头在手臂上狠狠蹭了蹭眼睛,水光和血丝遍布的双眼锐利地瞪着仍插在他的身体里的男人。
 “你叫谁呢?”他问。
 秦峰微微蹙眉,抿着唇没说话。
 “我他妈问你,你刚才叫谁呢!”
 安可又质问一遍,两个月来的委曲求全,在此刻尽数爆发。
 去他妈的矜持,去他妈的优雅,去他妈的风度,他受够了。
 这个男人的脸再好看,两人在床上再合拍,他也不想忍了。
 他豁不出全部的自尊。
 “你要是真想操那个什么陈诺,就去找个女的!不对!去找人妖!!妈的,老子忍你这么久,不陪你玩了!”
 安可呜呜哭着,像个走丢的孩子。
 他抬脚抵在秦峰的胸口,用力把男人踹开,身体里的那根东西一并撤离,他闷哼了一声,踉跄着爬起来往床下跑。
 双手还被绑在一起,他用牙去解那里的结,却死活解不开。
 他哭得更厉害。
 秦峰盯着他委屈的身影看了一会儿,下床将沙发上的大衣给安可披上遮住他光.裸的身体。
 温凉的手按在那人决堤的眼角。
 “别哭,是我的错。”
 
   18.
  安可坐在吧台边和人划拳喝酒,围坐在一起的朋友不时发出一阵笑声,看起来很开心。
  他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不同,热烈、洒脱,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所在。
  唯独熟悉他的人知道,这几天他有心事,并非真的快乐。
  可没人敢问,生怕成了引爆炸药包的火星子。
  划拳游戏进入后半程,安可开始脱离游戏规则,人家赢了,他喝;人家输了,他也喝;一局打成平手,他还喝。
  吧台小哥看不下去了,夺下酒鬼手里的杯子,劝道:“本来就是破锣嗓子了,你再这么喝下去,还唱歌不?”
  “嘁,咸吃萝卜淡操心,把酒给我。”安可伸出手,两眼发直。
  “不给。”吧台小哥扇开他的手,小声说:“你到底怎么回事?被甩了啊?”
  安可立刻瞪眼,“又没谈恋爱,甩个P啊!”
  他只是哭嚷着把剧本砸在老男人脑门上,义愤填膺地说了一句“老子不跟你玩了”,何谈甩与被甩?
  只不过安可有点后悔,他当时夺门而出前,应该跟秦峰把他们的床伴关系一并说清楚讲明白。
  因为彼此约定过,为保证双方的身体健康,两人在约炮期间不能找别人。
  他倒是不急着找下家,他只是突然变得不能忍受这种界限不清的关系。
  好像被押上了断头台,那把锋利无比的斩头刀就悬在脖颈之上,秦峰可以宣判他死刑,也能恕他无罪。
  现在,他只想要个判决结果,是死是活并不重要。
  安可探出半个身子,伸长胳膊把吧台后面备酒区的一杯威士忌抢了过来,仰头一饮而尽,冰块砸了他一嘴,沁骨的凉,酥心的爽。
  “我走了,88。”
  他把杯子重重放在台面上,豪气干云,如古时战士出征前的喝酒壮行。
  “哎,钱你……”
  “记我账上,月底一块算。”
  安可头也不回地摆摆手,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走,上了辆出租车,司机问他地址,他把脑袋贴在车窗上愣了很久,才说:“去找老男人。”
  他被撵下了车。
  安可跳脚:“妈了个巴子,举报你!”
  
  19.
  秦峰接到安可来电时,正在和编剧冯宸对电影剧本进行微调。
  电话接通的瞬间,一阵鬼哭狼嚎冲破听筒,格外清晰地回荡在会议室中,编剧还有几名助理纷纷投来目光,或惊讶或疑惑,还掺杂着一丝八卦意味。
  秦峰面无表情地挂断,用钢笔敲敲桌子:“继续。”
  “呃,”冯宸犹豫地问,“要不你还是先去接个电话吧?听起来挺紧急的。”
  秦峰撩起眼皮扫他一眼,银色眼镜链衬得他的眸光更冷。
  冯宸收声,胳膊肘杵了下身边的助理,对方赶紧继续刚才的话题。
  放在桌上的手机再度亮起,秦峰按了静音, 电话自动挂断,呼吸灯却一直闪着。
  五分钟后,小助理发表完观点,半天没等来秦峰的回应,诚惶诚恐地说了句“我的看法就是这些”。
  “老秦?”冯宸在桌子下碰了碰秦峰的脚尖。
  秦峰起身拿着手机往外走,“抱歉,你们先继续。”
  他走出会议室,给那个号码回拨过去,没人接。
  再打,过了很久,听筒里才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。
  “安可?”秦峰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,冷眼看着街道上的无边夜色。
  “秦先生吗?我是会所前台,这位安先生喝醉了,吵着要见您,还……”
  对方的话戛然而止,又是一阵刺耳的嘈杂声,紧接着安可浸着酒气的声音响起来。
  “你过来,咱俩打一架,让我出顿气,这事就算结了。以后咱俩一拍两散,你爱他妈操谁操谁!呜呜呜……”
  声音忽然变得闷重,秦峰分不清他是在哭,还是被堵住了嘴巴。
  他挂断电话,直接给会所前台打到座机上:“麻烦照顾好他,我稍后就到。”
  
  20.
  秦峰到达会所时,安可正蜷缩在大厅的沙发里,像只怕冷的猫,卷成一团。
  听到脚步声,微红的眼睁开一条缝,随即委屈又愤怒地瞪大,“你他妈的,怎么来得这么快!就这么想跟我一拍两散吗?!”
  秦峰俯下.身,果不其然,闻到一身酒气。
  他不与醉鬼计较。
  脖子倏然一紧,安可两条胳膊将他紧紧环住,随着他起身的动作,整个人都挂了上来。
  “松手。”秦峰拍了下他的屁股。
  “就不!”不仅不松,还变本加厉,双腿都盘上了男人的腰。
  幸亏会所的服务员见过太多出格的人和事,对于安可这种行为也只是付之一笑,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。
  秦峰单手托着他的屁股,另一手接过侍者递来的大衣,按在安可肩头。
  衣摆垂坠下来,遮住了他盘在人家腰上的姿势。
  就这样,安可挂在秦峰身上被带去了他们经常做 爱的套房。
  刚进门,秦峰就把人挤在门上吻了上去。
  他不喜欢酒精的味道,但他们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再见面,这孩子眼角泛红的样子实在勾人,让他想狠狠欺负。
  这个吻带着强烈的惩罚意味,不只是为惩罚安可滥用酒精,也为惩罚自己的情不自禁。
  明明此刻,他应该在会议室里和编剧一起处理剧本的问题。
  没吻一会儿,安可龇牙咧嘴地喊疼,秦峰狠狠嘬了一下他的唇,才说:“哪里疼?”
  “耳朵,耳朵!松松松手!”
  安可抽着凉气去拍男人把着他脑袋的手,秦峰的手撤开时,指尖碰到了一个硬物。
  他撩开安可微长的发,发现小孩的左耳耳骨上多了三颗黑曜石耳钉,挨在一起微微弯成一道弧,乖张漂亮。
  手指碾磨着发烫的耳骨,安可疼得叫起来。
  “什么时候打的?”秦峰问。
  “刚刚,”安可张口咬住了他的脖子,尖锐的虎牙将皮肤戳陷出一个小洞,他没松嘴,含糊地说:“想试试这种疼能不能让我爽,想看看和你比, 哪个更厉害。”
  他想,如果够疼够爽,他就能说服自己不用整天想着这个男人。
  秦峰揪住他的头发,把这只亮出爪牙的小兽拽离几分。
  他问:“结果呢?”
  小兽眼睛发亮地看过来,他便知道了答案。
  
  21.
  安可躺在床上,双腿架在秦峰的肩膀上被操射。
  今晚他没有挨鞭子,甚至连巴掌都没落到一个,可他还是哭红了眼。
  也许是因为耳骨火辣辣的疼痛感始终消弭不去,也许是因为苦熬数月,终于获得了秦峰施舍的一点点温柔。
  他在高潮时,第一次被秦峰吻住。
  于是他哭得更加厉害。
  “操,谁叫你他妈不带套的?内射尼玛啊呜呜呜呜呜……”
  安可狠狠抹了把眼泪,嘴上骂骂咧咧,双手却勾着秦峰的脖子不肯撒手。
  眼泪鼻涕流了一脸,他仰头去胡乱索吻,秦峰纵然不悦,却还是没有推开这个满脸泪痕的孩子。
  好像自从他们上床以来,这个孩子的眼泪就日渐多了。
  追根究底,还是他逼得太紧。
  他按住安可的眼角,轻叹一声:“算了。”
  安可浑身一僵,身体缩紧把秦峰从他体内挤了出来,“你几个意思?拔吊无情?”
  秦峰微微蹙眉,拿过安可的内裤给他堵住后穴,道:“陈诺的事,算了。”
  安可怔住。
  秦峰说:“做你自己,不必为难。”
  
  22.
  当晚,安可第一次和秦峰在事后仍睡在一起。
  没有相拥而眠的那种亲密行为,只是纯粹地并肩躺在一张床上。
  安可有点失眠,直到身边的男人呼吸逐渐平稳,他才微微侧过身,在黑暗中打量着秦峰睡熟的侧脸。
  没了那副性冷淡风的眼镜,头发也不似白日里那般一丝不苟,少了几分淡漠感的模样,落在安可眼中,却是平添几分温柔。
  他回想起今晚的种种,胸腔里那颗鼓噪的心控制不住地想要得寸进尺。
  他想要得到属于秦峰的更多温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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